序章。
深夜,摩天大厦之中,灯火辉煌。
恼人的消息音响起,但桌面上变红的是微信,眼睛发红的吕治扔开手中的资料,下意识点开看看是谁发的信息。
头像是不认识的韩男明星,名字是没备注的“不吃香菜”,此前从未与自己发过信息,突兀地转发过来一个视频。
他一时呆怔了会,想不起这个人到底是自己认识的谁。或者说在微信的三千多个好友中,他想不起是谁能让他不在意到没有备注。
当吕治终于想起,这个顶着“不吃香菜”名字的陌生人,是自己前不久加上的相亲对象时,对方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令人心动的offer今天完结啦,你看了吗?我还是第一次看,觉得你们律师都好高大上啊!”
吕治嘴角抽动了两下。他对这个节目与其说是轻蔑,不如说是无奈。
它靠给外行人画一个精心妆点的律界图景吸引流量,抛开其中错漏不论,就像是坐在柏拉图的洞穴里,看着火光投下的倒影,就以为那是真实的世界了。
哪有什么令人心动的offer,只有令人心梗的老板罢了。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本来他应该在家里了,被老板的一个电话给拉了回来。
消息音再次响起,令人心梗的老板仿佛能听见他的心声,隔着几千公里,疯狂地给他发来消息:“这几个尽调报告,工作总结,还有答辩状怎么还没有写好!明天,明天上午我就要了,你快点写好给我,别磨蹭了!”
吕治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也顾不得给不吃香菜回消息,只能在心里说一句抱歉,先打了个电话给朋友。
“喂,老胡啊?是我,实在不好意思啊,今晚的撸串我来不了了,临时来了个活儿,得加班加点地干。下次,下次一定加倍请回你。”
“嗨,都几把哥们,请不请的......那肯定是有所谓的。”电话那头传来老胡调侃的声音,隐约带着一丝无奈,“你说你小子,怎么就这么忙呢,当初老老实实在体制内待着多好,省得哥们几年都难跟你见上一回。”
“实在不行,去做诉讼律师也成啊。你看我们李总,现在做诉讼多潇洒,天天出来钓鱼。”
“拉倒吧你,我家里的房贷没供完呢,转去当个律师助理,每月发那三千的破工资,还以为是番茄小说的验证码。还不如继续在这里当牛马呢,至少咖啡管够,比起雀巢那淡到没味的玩意好喝多了。”
“哈哈哈哈哈,你说的也是。得了,工作要紧,下回再约吧,不许再鸽我了啊!不然有你好看的!”
再跟老胡轻声寒暄两句,他挂断电话,在他的通讯记录里,两天就有接近上百条,全是打给客户和客户打来的电话,家人朋友的却寥寥无几。吕治瘫坐着,沉重地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只能老老实实地,写这份总也写不完的尽调报告了。
良久,吕治专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周围的一切在脑海里似乎都失去了形象,只有一个个法律关系、策略选择和利益考量,沉浮在思绪之海......
青轴键盘叫他敲出了掷地有声的气势,愤怒驱使着他爆发出最高的工作效率。
在非诉的工作中,吕治接受的人文社科教育体现出最不人文的一面,他只是法律熟练工,人肉元器件,肉眼难见的庞大系统的一环。
对法律的工作,吕治既不讨厌,也不喜欢。
连环午休,996,白加黑,固然薪资优渥(实际上也降过两轮了),他从中得不到任何成就感。
忍住将桌上纷繁的文件通通扫落地面的冲动,愤怒依然挥之不去,吕治猛灌一大口咖啡,继续埋头苦干。
当他打出最后一个字,排好格式点击保存,才突然发现自己对加班的愤怒,是有多么的可笑软弱。
这种苍白的愤怒,还比不过迟来的正义。
至少迟到的正义终究会来到,胸中积郁的愤怒却不会到达老板的眼中。
他如是想着,默默咀嚼着已然冰冷的愤怒,如同甘蔗的残渣,甜味丧失殆尽,徒余纤维充塞口腔。想吐,却吐不出来。
无数情绪淹没了他,最后一丝理性则拖动着文件发送给老板。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惊呼,他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跌跌撞撞地摸向大落地窗。窗外,城市的最繁华处,高楼林立的巨人群聚之地,万千灯火皆已熄灭。
“全城大断电了。”有人低声说道。
手机屏幕的白光映出吕治憔悴无神的脸,他释怀地闭上双眼。
晚安,地球。
晚安,世界。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再见上家人和朋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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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被命运抛入孤独的此在,我亦是失乡的寻路之人。】
我这是在哪儿?
吕治头疼欲裂,仿佛有人拿起斧子,毫不留情地往自己头上一次次劈去。
眼前的人影蒙蒙幢幢,好像散光一样分出几道重影,隐约听见几声呼喊,又如同溺在水下,听不真切。
“.......老大,柯林老大?”
“柯林·希斯,你怎么了,没事吧?不要开玩笑吓唬我们啊——”
柯林·希斯这个名字在一瞬间触动了他的思绪,却很快被深入骨髓的疼痛凿得撕心裂肺。
没有错,此时他的脸色一定比溺死者还要惨白。
疼痛让灵魂也想尖叫,扼住他的脖颈不能呼吸。
分不清身上流的是汗水,还是咸涩的海水,吕治模糊的意识渐渐沉入深渊。
我要死了吗?
不,我已经死了。
但在第二次死掉之前,我死也要睁开眼,看一看真正的超凡世界......
从中找到回家的路!
柯林蓦然醒觉。
痛楚如潮水般褪去。
溺死者浮上海面,冥河也装不下的执念,带回逝去之人。
柯林瘫坐在椅子上,大汗淋漓,急促地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面前是熟悉而陌生的脸庞,还有更多人站在远处,议论纷纷。
我......活过来了。
将我的踌躇,弃置于此。
刻下的执念,浮上心头。
曾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律师助理,已然远去。如今的自己,自加班过度猝死后,穿越到这个中世纪一般的异世界,已经有十年时间。
议论声更加嘈杂,而呼吸渐趋平稳,他愣愣地伸出自己的双手,十指张开,凝视良久。
不是过去那双只与键盘亲吻,缺乏阳光照射的白皙双手,而是一双布满老茧,指节分明,孔武有力的双手。
长年累月的训练将其反复锤炼,锻造出来的这双手,以及精湛的剑术。
曾在一天内杀穿整个下城区。
令恶人的血染污了半条街。
回忆涌上心头。
他在心中默念。
我是下城区清道夫的头领。
我是治安卫所的副手队长。
柯林·希斯。
“队长,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面前,他的属下马库斯眉头紧锁,身子焦虑地探前,显然很关心他。
柯林霍然站起身来,就这一下,刚才还在议论他的异样的人群,立刻吓得噤声。
面相稚气,身材修长的青年威严地扫视着他们,竟有几分老格里奥队长年轻时的风范。
不少人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没管住嘴,被碎嘴的同伴带着议论起这位杀神来。
“没事......我很好,谢谢你,马库斯。”
见到柯林苍白的脸上回复了血色,马库斯总算放下心来。
刚才队长本来坐得好好的,看着他们比赛掰手腕,突然间就脸色雪白,浑身冒汗,他第一个发现,却不知所措,引得众人议论纷纷,闹了好大一个乱子。
“这是我应该做的,那么......”
他试探着说,昏头昏脑地补了一句:“比赛还要继续吗?”
“继续,怎么不继续。刚才谁赢了?我跟他来比这最后一场。”
柯林嘿然一笑,干脆利落的行为,彻底抹消了人群对他身体状况的疑虑。
莫名地吃痛之后,他已经完全恢复过来,想起自己目前正在治安卫所内,“与民同乐”,跟队伍里的大小伙子们办一场掰手腕比赛。
作为半年前的胜者,自己只需坐在椅子上,等待海选出的对手与自己决斗便是。
不曾想看得半梦半醒,经历鬼压床一般的体验。
果然还是放不下回家的执念吗……
马库斯结结巴巴地说道:“刚,刚刚,我,我是胜者。要不要,改天再来,我,我有点不舒服现在,让队长失望了......”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万一队长还没恢复完全呢?
再闹出些动静来,就给了李维科借题发挥的机会。转念一想,不如自己巧妙地递上一把梯子,好让柯林队长先休息着。
下城区摸爬滚打十年,柯林一眼就看出马库斯的挣扎,心中不禁泛起暖意,明白手下是为了自己好。
他干脆地摆摆手,豪爽道:“不用了,看你脸色也没什么问题,比我还好,就现在开始比赛吧。”
人群响起赞同的欢呼,有人搬来一张橡木桌,拍得热烈的手掌像莱茵河跃出水面的银鱼。
气氛被柯林带得重新热烈起来,马库斯无奈落座,盯着已经跟个没事人一样的柯林,关心也不由转化成了战意。
不领会我的好意吗,队长......那就让你看看我的实力吧!
橡木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两个男人各自坐定,将手伸出,手肘撑住,握在一起。
“比赛开始!老大加油!”
两人青筋毕露,牙关紧咬。
两具健壮的身躯同时绷紧,柯林小臂上的血管突然暴起,如同生锈的铜管,被火焰烤得弯曲。马库斯肱二头肌上夸张地隆起,双方都在发力,蛮力的对决简单而直接。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微微有些寒意,但豆大的汗珠,还是接连不断地从他们涨红的面庞上流下,从无数个方向折射令人心醉的寒光。
你的力气很大。
但终究还是我会赢!
怀着同样的心思,两人怒吼着,极限压榨着右臂上的最后一滴力量,手肘止不住地颤抖,引得橡木桌嗡鸣不已。
两人牢牢握住彼此的手,一时间谁也没法压制谁。
如同失控的两头公牛抵着长角,喘着粗气,红了眼睛——
只为求得最后的胜利。
其他人皆是看得入神,都快忘记了为支持的一方欢呼。终于,僵持许久后,年轻锐气的柯林,仗着绝对力量和持久力上更胜一筹,将马库斯的宽掌一点点压向自己的方向。
谁也没想到的是,细微不可见的裂纹顺着橡木的纹路蜿蜒,在重压之下急剧延长分裂。
咚的一声,年久失修的橡木桌就此散架。
两人倒向彼此,人群中爆发的惊呼,根本阻止不了接下来的无序碰撞。
柯林的额头即将撞上马库斯的锁骨,占了上风的他眼疾手快,电光石火间,一把改变用力方向,从向下变为向上,提着对方的手,才不至于摔伤。
两人狼狈地摔倒,好在柯林这一提改变了重心,没让两人撞到一起。拍拍身上的木屑,柯林再次握起已经松开的马库斯的手,与他一同在烟尘中站起。
场内外爆发出善意的哄笑,两人互相看看彼此,也是释怀地大笑起来。
“我就说,这桌子一定撑不住了。柯林队长跟马库斯的年纪加起来,恐怕都没有这桌子的年纪大!”
“肯定是李维科贪了不少,卫所的主体部分全是用上好的大理石修的,到了他负责采购的内部设施,就买来这种又老又旧的桌椅。”
说话者心直口快,不假思索地就把平日里公开而忌讳的真相说了出来,说完才后知后觉地闭嘴。
众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他,更让说话的哈德逊觉得不自在。
这胆大包天的家伙,真话也是能随便说的?不怕死吗?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此刻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就在他耳边惊雷一般炸响:
“柯林·希斯,马库斯·汉森,你们两个上班时间不干正事,反而在这里损坏卫所财产,有将卫所的纪律,格里奥大人的命令和全城市民的希望放在眼里吗?”
能够用一本正经的官腔说出最恶心人的话,不用说,正是刚才被嘲讽的李维科出场了。
他自然也听到哈德逊的背后议论,心下恼恨不已,却不好当场发作,因为他真的贪了不少。
如果立刻驳斥,岂不是越抹越黑?
还是之后再来收拾,这个胡言乱语的哈德逊。
但李维科的心里仍然很不痛快,压抑不住被揭穿的恼羞成怒,他开口就将矛头对准了同样看不顺眼的两人,咄咄逼人地说道:
“我要求你们立刻去找格里奥大人,作出口头检讨。不,现在格里奥大人应当已经回家休息了,那我身为副队长自然要代行监管队员的责任,你们就在这里向我汇报吧!”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在场的,大多是柯林,也就是面相稚气青年的部下,皆是被李维科趾高气昂的态度气得不轻。
马库斯想开口说些什么,被柯林挥手示意打断。
作为被针对的对象,柯林波澜不惊,神情平静地说道:“卫所财产的损失,我自然会赔,也会向格里奥大人致歉和汇报。倒是你,李维科,我善意地提醒你,你只是与我平级的副队长,我不认为你有资格在我面前高人一等的说话。”
李维科冷笑道:“资格?你个胡子都没长齐的年轻人,就靠着医师行会的关系侥幸进了治安卫所,也敢在我李维科的面前拿大?”
“我还在格里奥大人手下当兵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贫民窟的哪个角落吃奶吧。我才是格里奥大人真正器重的副手,我的资历就是我命令你的资格!”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攻击和侮辱了,两个治安卫所的副队长之间,冲突一触即发。两拨人马气势汹汹地对峙着,时刻准备着为自己的首领出头。
柯林不怒反笑,镇定自若地说道:“如果以年龄来论资排辈,不应该我在你上面吗?我比你年轻,比你能打,比你忠诚……你哪一点能比我强,该由你听我的命令吧,老家伙。”
饶是城府深厚如李维科,也是被气得浑身直打哆嗦,柯林的话句句戳在痛处。不为人知处,柯林有意无意的警告,更是令他又惊又恐。
“柯林·希斯,你胆敢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侮辱你的长官,明天我就请格里奥大人上报上城议会,把你的职务剥夺,将你关进黑牢里面好好伺候。你等着吧。”
群情汹涌的人群顿时为之一静。
治安卫所内部条例规定,卫所内部的重大纠纷和案件,统一经治安卫所总长官提请上城议会审议裁决。
真要闹到那一步,全城的人都要来看笑话,整个卫所都得丢脸。
这个老不要脸的李维科是玩真的?话说回来,今天李维科是不是吃了火药了,一点都没有和平收场的意思。
就看柯林今天愿不愿意服软了,把事情兜在卫所这一级。
虽然柯林副队长上任的时间不长,但他下城区的苦出身,和待人和睦的态度甚至得到了李维科部下的认可,比起常年压榨卫所队员的李维科更受欢迎。
在众人印象中,柯林在待人接物上也算个老好人,面对李维科的威胁,多半会放弃先前的针锋相对,选择退让一步给他留个面子。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柯林只是同样报以冷笑。
他利落地摘下左手手套,甩到地上:“不用劳烦议会的阁下,就在这里,我们决斗来定输赢。”
有一瞬间,仿佛时间静止,世界寂静无声,所有人呆滞地看着那只丢在地上的鹿皮手套。
紧接着,整个治安卫所都炸了锅,震惊的喧哗声如火山爆发,惊飞窗外一群黑鸟。
见李维科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柯林不理会旁人的震惊与劝诫,自顾自地说道:“武器由你来选,无论是赤手空拳对打,还是双持剑盾互攻,都由你选择。相信你一位跟过格里奥大人打仗的老兵,不会连一样武器都不擅长吧?”
柯林突兀的决斗邀请,打乱了李维科的全盘计划。
事到如今,若是避而不战,别说弄走柯林,明天他就要成为全孚日城的笑柄,自己打包行李滚蛋。
“好,柯林,你很好……”李维科咬牙切齿,词句一个一个往外蹦出,像是山坡上轰隆滚落的巨石。“梅耶,拿两把双手长剑来。要未开刃的,我怕一个控制不住,把这小子当场砍死了!走,我们去训练场!”
事已至此,两人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两班人马自觉为两位副队长让出一条道路。两人并肩而行走向训练场,一个严肃凝重,一个脸色如常。
导火索之一的马库斯,虽然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但也升起莫名的期待,想知道这新老一代的战斗,到底会是谁胜谁负。
训练场在卫所的西边,并不算大,联通着卫所的武备库,方便着甲训练时取用武器和盔甲。
一切按照军队标准,格里奥长官也认为,卫所的小伙子纯论战技并不比老兵差,只是在经验上比较欠缺。
武器的取用很严格,内部条例大半都是关于武器取出的规范。但既然有两位上峰的授意,守备的队员自然是乖乖开库。不多时,柯林和李维科走到训练场,守候在此的梅耶便把长剑双手奉上。
柯林接过长剑,稍稍打量了一番。两把长剑剑格狭长,便于防守反击。
重量长度亦是可观,光是剑身就有半人长,加上剑柄和配重球,赶得上娇小的成年女子。
在城内,这是决不能放行的凶器,上城区中,也就在贵族的私宅和卫所里面能有这样的制式长剑。
李维科走了这一路,火气也渐渐消下去,心中暗忖:柯林从下城区的清道夫打拼到今天,必然只会一些拳脚招式和刺剑的用法,双手长剑还得跟从格里奥大人从头学起,我就不信练这几个月能有什么用。
一念既定,李维科又用欠揍的语气说道:“你要是怕了,我现在还能饶你一命。”
“废话少说,剑上定生死吧。”柯林实在给这老无赖缠的不耐烦了。
马库斯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是这场决斗的见证人。
本来见证人的地位应该至少与决斗者平级,但李维科另有私心,想着若是输了便借此否认决斗效力;柯林不懂这些礼仪,更是不会在意。两人都没意见,他就只能听令。
他干巴巴地宣读完决斗规则,两把长剑就迫不及待地缠在了一起。
剑锋相击,声音清脆,听得柯林血液中的战意愈发高涨。
两把长剑一触即分,李维科后退半步站定,皱起了两条浓眉。
刚刚的交锋中,甫一试探他就落入下风,柯林的力量太大了,远胜过年过半百的他。
想想也是,以力气大着称的马库斯,都在掰手腕中输给柯林,他砍起自己来力气只会更大。
但年轻人,战场上靠着蛮力,或许能杀出一条血路,在一对一决斗技巧才能决定胜负。
李维科狞笑一声,抬起手臂将剑竖起,剑身向自己倾斜。
外行看上去像是一个防守的态势,但李维科却不退反进,而柯林则保持警惕,小步后退。
观战众人屏息凝神,只见李维科左腿猛地发力,快速拉近进攻距离,然后伸出双臂向前挥剑,剑锋直指柯林左肩。
柯林曲起手臂,将剑收回到自己右侧,不给李维科攻击自己弱剑身的机会。
然而,这正中李维科下怀。
在招式已老之时,他怒吼一声。
握住剑柄的另一边左臂,诡异地旋转一圈,带动着剑身同时旋转,携着旋转的蓄力砍向柯林脖颈。
双方都没有着甲,这一剑若是砍到了,哪怕没有开刃也能将柯林弄个半死。
“好!一招劈死他!”有人已经压抑不住得胜的呼喊,浑然无视周边不善的眼神。
电光火石之间,柯林收到右侧的剑身极限挥出,格挡下李维科这势在必得的一击。
金属交击,甚至火星子都打了出来,引起观战者惊叹不已。
这还没完,此时,李维科剑身在上,柯林剑身在下。
前者来不及继续进攻,柯林就用强剑身和剑格卡住了对方的长剑,以蛮力将其生生抬起。
杠杆的作用下,李维科无法抵御,自己的长剑连着手臂被迫抬起。
支持不住,手臂一松,剑刃落地。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柯林未开刃的剑尖指向自己的咽喉。
“李维科,你输了。”
伴随着柯林的宣判,震彻全场的欢呼声响起,像是要掀翻整个上城区。
马库斯长舒一口气,任由激动开心的哈德逊紧紧地抱住自己。
李维科还想耍赖,却恰好对上柯林那赤红的双眼。
他心里一惊,老兵特有的警觉让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这家伙,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他不敢再跟柯林对视,低下头转身。
来日方长,等即将到来的恩赐彻底完成,再报复回来也不迟。到那时,柯林和他的跟班,怎么折磨都是任他心意。
李维科心里想得发了狠,面上,却是吓到连句压场的狠话都不敢撂下,灰溜溜地带着面若死灰的狗腿子们,逃也似的走了。
支撑柯林的人们留在原地,看着讨厌的李维科,像惶惶的丧家之犬一般溜走,再一次爆发出发自内心的哄笑。
年老的蛮狼,终究敌不过长出牙来的幼狮。今后,这格里奥队长之下的第一人,多半是要易主了。
人群的欢呼声中,柯林面露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凝重地望着李维科仓皇的背影。
刚才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李维科,杀了这个作奸犯科,又恶心人的家伙。
但他毕竟是格里奥的老部下,未经上城议会审判,就此杀掉后面会麻烦得多。猝然杀掉他,自己也有可能赔命,根本不值当。
柯林的眼神逐渐坚定。
他不会为这等虫豸停留脚步,他的目标在更高的超凡世界。
因加班而没能回家的那天,已成永恒的遗憾。
于是,哪怕前路再是艰难凶险。
他也要囫囵吞下血泪,去见到超凡世界的风景。
去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