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将栖凤山笼成青灰色的茧,萧悦弯腰将裙裾扎进鹿皮短靴。
小桃正踮脚往竹篓里塞驱兽药包,系带上的银铃铛惊飞了枝头早起的山雀。
";小姐当真要往西坡去?";猎户张大哥粗粝的手指摩挲着柴刀木柄,望着远处被薄雾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山脊线,";前日暴雨冲垮了野猪窝,那群畜生正躁着呢。";
萧悦将叶瑾给的金属圆筒在掌心转了个圈,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那人袖口暗绣的竹叶纹。
系统光幕在晨光里泛着淡蓝,栖凤山西侧突然跳动的红点像滴坠的血珠——那里本该是片普通橡木林。
";张大哥看这个。";她踢开脚边碎石,露出半截深褐色爪痕。新鲜的泥土里还混着几缕灰白毛发,";若真是野猪,爪印该是分瓣的。";
猎户蹲下身时,皮甲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当他沾着泥土的指尖触到毛发根部暗红的血痂,古铜色脸庞瞬间褪去血色:";这是狼獾的毛,它们只有抢地盘见血时才会...";
";所以才更要抢在它们转移前找到这个。";萧悦晃了晃从断簪里取出的银筒,机括弹开的瞬间,三棱状琉璃镜片将晨曦折射成诡异的紫光,";张大哥见过用荧光粉标记领地的野兽么?";
山风卷着腐叶掠过三人头顶,小桃怀里的药包簌簌作响。
萧悦看着猎户瞳孔里颤动的小光点,知道他终于看清那些悬浮在雾霭里的荧光尘——昨夜叶瑾扇尖挑破的琉璃瓶,此刻正为她们指明被系统标注的路径。
";跟着光尘走,避开血色标记。";她将改良过的防狼弩甩到背后,玄铁弩机擦过束发的银链,叮当声惊起更多山雀,";劳烦张大哥护住小桃。";
晨露浸透的羊肠小径比预想得更凶险。
萧悦第无数次按住狂跳的心口,腐殖土下交错的树根像某种巨兽的血管。
当小桃第三次被藤蔓绊住时,她终于发现这些";藤蔓";末端都坠着荧光粉标记的硬刺。
";停!";她猛地扯住猎户的后襟。
柴刀劈开的断藤喷出乳白汁液,溅在岩石上滋滋冒着青烟。
小桃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变成短促的抽气声。
系统光幕突然在眼前炸开红光,萧悦条件反射地甩出银筒。
琉璃镜片将阳光聚成炽白光斑,照得前方树影里站立的黑影发出凄厉嚎叫。
直到那团灰影窜进灌木丛,他们才看清那是只耳朵缺口的狼獾,脊背上荧光粉画出的血手印还未干透。
";小姐怎么知道...";小桃攥着被毒液腐蚀半边的裙角,眼睛亮得惊人。
萧悦摩挲着银筒内壁细微的刻痕,突然意识到这是按她手掌尺寸打造的。
昨夜叶瑾衣摆掠过的触感毫无预兆地漫上指尖,她匆忙指向岩缝里一丛发蓝的苔藓:";这种地衣只在铁矿脉附近生长。";
当正午的太阳开始融化山雾时,她们终于站在系统标注的红点区域。
萧悦望着眼前虬结的百年古树,枝干上荧粉色标记组成巨大的凤尾兰图腾,突然明白叶瑾为何特意提到玉兰花——那断簪里藏着的根本不是普通银筒。
";劳烦张大哥看看这个。";她将弩箭射向树冠,玄铁箭头上绑的荧光琉璃炸成星雨。
纷纷扬扬的紫光里,树皮皲裂处露出的不是年轮,而是人工浇筑的青铜纹路。
猎户的柴刀哐当落地,惊飞了藏在树洞里的蓝尾蝶。
小桃突然指着某处惊叫:";小姐快看!那些荧光粉在动!";
萧悦后颈寒毛竖起的瞬间,系统警报与狼獾的嘶吼同时撕裂山林寂静。
她反手将小桃推进树洞,转身时看到十几双猩红的眼睛从荧光尘里浮出来。
染血的獠牙间垂落的口水沾着荧光粉,将猛兽们的利爪映得像鬼火。
";蹲下!";
熟悉的沉水香混着破空声席卷而来,萧悦尚未回神就被按着头扑倒在地。
三支淬毒弩箭擦着她散开的银链发辫飞过,精准钉入领头狼獾的眼窝。
当她挣扎着要起身时,发现袖袋里多了个温热的瓷瓶,瓶身凤尾兰浮雕正硌着她的腕骨。
";萧姑娘采玉兰时,怎的连看家武器都丢了?";
带笑的余音消散在树影里,就像清晨市集上那抹倏忽即逝的青衫。
萧悦握紧瓷瓶刚要开口,头顶突然传来枝叶断裂的脆响。
百年古树表面浇筑的青铜树皮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缓缓露出个能容人通过的裂缝。
小桃的惊叫被狼獾垂死的哀嚎盖过,萧悦转头望向来时路。
荧光尘笼罩的小径上,几片青竹纹衣料碎片正勾在荆棘丛里,边缘染着新鲜的血色。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将某种清苦的草木香推进树洞。
萧悦把瓷瓶贴到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读懂叶瑾昨夜那个意味深长的笑——他早料到她们会遇见什么,就像她早该发现,市集初见时他袖口竹叶纹里藏着的,根本不是什么装饰线头。
";小姐,这树洞好像在吸我们进去!";小桃带着哭腔的呼喊唤回了她的神智。
萧悦最后望了眼荧光尘里浮动的青衫残影,将淬毒弩箭卡进青铜裂缝:";抓紧了,这次恐怕真要...";
古树深处传来的机械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话,青铜纹路突然迸发的蓝光里,萧悦分明看到系统光幕跳出了新的红点标记——这次移动的速度,可比狼獾快多了。
青铜裂缝闭合的刹那,萧悦的后背撞进一片松香味的温热里。
叶瑾的竹纹广袖堪堪擦过她耳尖,带起一串细小的电流:";萧姑娘对机关术倒是颇有研究。";
萧悦猛地转身,银链发辫扫过对方襟口暗绣的凤尾兰。
树洞内壁的青铜纹路泛着幽蓝冷光,将叶瑾唇角的笑映得忽明忽暗。
她这才发现两人被困在不足三尺的狭缝中,叶瑾垂落的发丝正随着机械轰鸣轻扫她鼻尖。
";你怎么...";质问被骤然倾斜的地面截断。
萧悦踉跄着抓住凸起的青铜铆钉,掌心突然覆上温热的触感——叶瑾的指尖正压着她按在机关枢纽上,青竹香随着呼吸漫过耳廓:";这枚云雷纹铆钉要顺时针转三刻。";
小桃的惊呼从下方传来时,萧悦才惊觉脚下竟是悬空的青铜网格。
荧光粉标记的蓝尾蝶成群掠过脚踝,照亮下方缓缓升起的齿轮矩阵。
叶瑾突然倾身扣住她手腕,带着薄茧的拇指擦过脉门:";当心鳞粉有毒。";
萧悦的耳尖在幽蓝光影里烧起来。她故作镇定地甩开对方的手,却碰落了叶瑾腰间绣着荧光暗纹的锦囊。
五色丝绦散开的瞬间,数十颗琉璃珠滚落青铜网眼,在下层机关室炸开彩虹色的光雾。
";我的南海鲛珠!";叶瑾痛心疾首的哀叹裹着热气扑在她颈侧。
萧悦憋着笑摸出改良版防狼弩,玄铁箭头精准击碎某块旋转的青铜板:";装什么败家子,你明明在珠子里掺了磁粉...";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当第一滴雨水穿透青铜网格砸在萧悦眉心时,叶瑾正握着她的手腕调试磁弩刻度。
冰凉的雨珠顺着后颈滑进衣领,激得她撞进对方襟口的青竹暗纹里。
叶瑾低笑震动着胸腔:";萧姑娘投怀送抱的时机倒选得妙。";
";小姐!青铜齿轮卡住了!";小桃带着哭腔的呼喊从下方传来。
萧悦挣开叶瑾的怀抱扑向观察孔,正看见暴涨的山洪裹着荧光粉灌进机关室。
猎户张大哥的柴刀卡在青铜转轮间,迸溅的火星点燃了漂浮的鳞粉。
叶瑾突然将什么冰凉的东西塞进她掌心:";用磁粉珠引爆东南角的承重柱。";他说话时气息拂过她湿润的眼睫,萧悦这才发现两人鼻尖仅隔着一指距离。
暴雨在青铜网格外织成银色牢笼,却浇不灭腕间被他触碰过的皮肤下窜起的火苗。
爆炸的气浪掀飞青铜顶盖时,萧悦被叶瑾护在怀里滚进泥泞的山坡。
雨水将荧光粉冲成蜿蜒的溪流,她抬头要骂,却见那人发间沾着片蓝尾蝶翅膀,青衫下摆被磁粉烧出星形破洞。
";萧姑娘再看下去,";叶瑾突然伸手接住她松脱的银链发簪,指腹擦过耳垂的触感比雨水更凉,";在下可要收诊金了。";
暴雨中的山林仿佛被巨兽啃噬过。
萧悦踩着腐烂的橡果追赶小桃的惊呼声,冷不防被荧光苔藓滑向断崖。
天旋地转间,青竹香撞碎雨幕将她卷回安全地带。
叶瑾的玉骨扇卡在岩缝间,扇面荧光血手印与狼獾背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抓紧。";他低沉的声音混着雨声敲打鼓膜。
萧悦隔着湿透的衣料感受他急促的心跳,突然发现这人左腕缠着的根本不是祈福红绳——那是用磁粉染色的狼獾筋制成的微型弩弦。
避雨的山洞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萧悦拧着裙角看叶瑾点燃磁粉珠,幽蓝火光映出他锁骨下方新鲜的擦伤。
小桃翻找药包的声音突然停止,猎户张大哥尴尬的咳嗽声在洞外雨幕里若隐若现。
";萧府的止血散可比不上我这个。";叶瑾将瓷瓶抛过来的弧度,像极了那日他在市集变戏法的模样。
萧悦接住药瓶时触到内壁的刻痕——那是她改良弩机时随手画的凤尾兰草图。
洞外雷声碾过树梢,叶瑾突然倾身撑住她身后的岩壁。
潮湿的青竹香笼罩下来时,萧悦听见自己心跳震落了石缝间的荧光苔藓。
那人沾着磁粉的指尖悬在她鬓边:";别动,你发间有狼獾的追踪鳞粉。";
当他的呼吸与雷声同时落在耳畔,萧悦猛然推开他冲向雨幕:";我去看看张大哥的柴刀!";
暴雨在山坳里汇成翡翠色的湖。
萧悦跪在芦苇丛中,任由雨水冲刷滚烫的脸颊。
系统光幕突然在涟漪里闪烁,标注出湖底某片旋转的荧光漩涡。
她甩出磁粉弩箭的瞬间,叶瑾的玉骨扇也同时割破水面。
";这是云锦蚕的荧光卵鞘?";萧悦捞起沾满磁粉的丝绸状物体,没注意叶瑾正用扇尖挑开她缠在颈间的银链。
当暴雨戛然而止,她捧着百年难遇的霓光蚕茧转身,正撞进某人来不及收回的深邃目光里。
夕阳将回程的山径切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萧悦数着竹篓里的霓光蚕茧,忽然发现每个茧都系着青竹纹的荧光丝线。
叶瑾的折扇轻点她背后的磁弩,声音比沾过雨的竹叶更清润:";萧姑娘可愿借一步说话?关于今早那个血色手印...";
山雀掠过他们头顶,惊落枝头积蓄的雨珠。
萧悦望着地上被夕阳拉长的两道影子,突然发现某人的影子正悄悄缠上她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