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被烈日烤得发脆,萧悦攥着玉佩碎片的指尖沁出冷汗。
青砖缝隙里若有若无的松烟墨香,与叶老爷衣摆沾染的气味纠缠成线,在她胸腔里织就一张密网。
";萧姑娘且看。";白师爷的鸠杖突然点在回廊转角。
斑驳墙皮剥落处,几簇茉莉根须竟泛着靛青色,与公堂上缠住惊堂木的藤蔓如出一辙。
系统突然在识海里弹出荧光提示框:【植物异变检测:水溶性矿物颜料污染】
";劳烦师爷借我半盏茶。";萧悦提着裙摆蹲下时,袖中暗袋滑出枚琉璃棱镜。
这是她昨夜用脂粉与当铺掌柜换来的,此刻日光穿过棱镜,在茉莉根部映出细碎的金粉——正是萧府讼师呈上的帛书暗纹材质。
县衙后厨传来捣药声,萧悦耳尖微动。
前世在古董行当练就的辨声本领让她瞬间捕捉异样:";这春臼声每七下就有顿挫,分明在研磨金箔。";白师爷鸠杖重重叩地,杖头獬豸口中突然吐出枚银针,针尖沾着后厨窗棂上的朱砂粉。
惊堂木再响时,萧悦特意将棱镜藏在袖口折痕里。
萧府讼师这次捧出的木匣散发着浓重樟脑味,声称装着二十年前接生嬷嬷的证词。
当泛黄的纸页展开,她却嗅到新鲜树胶的酸涩气。
";大人可否允民女近观?";萧悦屈膝行礼时,琉璃棱镜悄然滑落掌心。
纸页在阳光下显出蛛网状纹路——这是系统提示的【现代做旧工艺特征】。
她忽然轻笑出声,惊得萧府讼师手背青筋暴起。
";笑什么!";萧大管家额角还粘着茉莉花瓣。
萧悦葱指轻点证词某处:";永昌三年用的是竹纸,可这张...";她突然将纸页对着日头,";透过光能看到桑皮纹,这是今年江南新贡的玉版宣。";县太爷闻言猛地起身,冠冕珠串撞出清响。
系统在此时开启【全息投影】,只有萧悦能见的荧光字迹浮现在证词上方:【墨迹氧化程度分析:书写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她顺势指向纸角霉斑:";真正二十年前的霉斑该是放射状,可这团墨渍边缘整齐,分明是用隔夜茶点染的。";
旁听席突然传来茶盏坠地声。
萧悦眼尾扫过面色发白的叶老爷,他官靴正无意识磨蹭着地砖——那里有她清晨故意泼洒的松烟墨。
";你...你血口喷人!";萧府讼师扑向证物时,萧悦早已旋身避开。
她发间银簪突然脱落,簪尖刺入木匣夹层,挑出片未燃尽的靛青碎屑——与茉莉根部的金粉完全相同。
";难怪要焚毁证物匣。";萧悦将碎屑放在白师爷的银针上,针尖霎时泛起幽蓝,";火浣布余烬遇银则蓝,这可是西域进贡的珍品,萧府账册上个月刚记过三匹。";
公堂仿佛滚油溅水,萧大管家突然扑向门外,却被叶瑾早安排好的衙役堵个正着。
混乱中叶老爷突然闷哼一声,半块玉佩从他袖口滑出,正与萧悦手中的碎片严丝合缝。
萧悦弯腰拾取时,听见叶瑾用气音说了句:";松烟墨。";她睫毛轻颤,终于明白青砖下的香气从何而来——那日叶老爷假装绊倒,官服蹭到的墨渍原是故意留下的破绽。
当萧府讼师被扒出袖中藏着西域火石时,县太爷的惊堂木已拍出裂痕。
萧悦却注意到叶老爷在转身时,将玉佩残片仔细收入怀中,苍老的手指在萧悦呈上的证物清单上停留许久,最终在";火浣布";条目旁点了点朱砂。
蝉鸣不知何时换了调子,萧悦望着公堂外疯长的茉莉,突然想起系统今晨更新的提示:【支线任务完成度97%——逆转审判】。
她摩挲着袖中棱镜,忽然很想知道当叶老爷发现,他特意用松烟墨伪造的旧账本,反而成了亲儿子递来的刀锋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蝉鸣在檐角打了个旋,萧悦指尖擦过袖口沾着的朱砂粉,抬眼时正撞上叶老爷扫过来的余光。
老人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半块玉佩,玄色官袍的云纹补子被冷汗洇出深色痕迹,偏生还要梗着脖子冷哼:";萧姑娘好伶俐的舌头,倒比我家绣娘裁的流苏穗子还能打结。";
";您过奖。";萧悦屈膝时悄悄活动发麻的脚踝,青砖地上映着窗棂投下的菱形光斑,恰好笼住叶老爷官靴上那块松烟墨渍——那是今晨他佯装绊倒时蹭上的。
系统突然在识海里弹出个捂嘴偷笑的表情包,蓝光映得她睫毛微颤。
旁听席突然传来";咔哒";轻响。
萧悦用余光瞥见叶瑾正把玩着鎏金竹骨折扇,扇骨第三根竹节分明朝她的方向多叩了两下。
这是他们昨夜在县衙后院对证词时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我在看";。
她耳尖微热,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叶瑾今早偷偷塞给她的珍珠耳珰——浸过薄荷油的珠子贴在肌肤上沁凉,像那人藏在毒舌下的温柔。
";萧大管家不如说说,上月十五为何要支取三匹火浣布?";白师爷的鸠杖突然点在证人席的铜鹤香炉上,惊起缕扭曲的青烟。
萧悦趁势将琉璃棱镜往袖中推了推,镜面折射的阳光恰好晃过萧府讼师颤抖的喉结。
";那、那是给老夫人裁寿衣......";
";用西域火浣布裁寿衣?";萧悦忽然轻笑,腕间银镯撞出清越声响。
她故意学着叶瑾平日摇扇的姿势,将证物清单当作折扇";唰";地展开:";《齐民要术》载,火浣布遇火不燃,倒是适合...";尾音故意拖长三拍,满意地看着萧大管家脸色由红转青。
系统适时在清单上投射出荧光箭头,直指某行朱砂批注。
萧悦葱指轻点:";巧了,老夫人忌日那日,城西纸扎铺恰巧走了水。";她转身时石榴裙扫过地面松烟墨渍,裙摆暗纹里金线绣的缠枝莲突然在阳光下显形,惊得叶老爷手中茶盏溅出半盏碧螺春。
叶瑾突然起身添茶,月白杭绸直裰擦着萧悦的袖口掠过。
他借着宽大袖摆的遮掩,将块浸过沉水香的素帕塞进她掌心,帕角绣着只探头探脑的银狐——与那日他送来的点心食盒暗纹如出一辙。
萧悦攥着帕子,突然嗅到极淡的艾草香,这是叶瑾每逢她熬夜查账时,总会命小厮挂在书房窗边的味道。
";萧姑娘怕是忘了,火浣布亦可作画帛。";叶老爷突然开口,枯枝般的手指敲在案几边缘。
萧悦注意到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转向了异常角度,玉石内里的絮状纹路竟与玉佩裂痕走向重合。
这老狐狸果然藏着后手,她暗想,袖中棱镜已悄悄对准那抹翠色。
";您说得在理。";萧悦突然福身行礼,惊得旁听席的贵妇们团扇坠地。
她故意将声音放得绵软:";只是不知用火浣布作画时,要不要配上西域火石?";话音未落,白师爷的鸠杖已挑开讼师袖袋,三枚棱形火石";叮叮当当";滚落在青砖地上,其中一枚还沾着靛青颜料。
公堂顿时炸开锅。
萧悦后退半步,后背却撞上块温热";墙面";。
叶瑾不知何时已挪到她身后,手中折扇";哗啦";展开,替她挡住飞溅的茶沫。
檀香木扇骨上新刻的";悦";字硌着她肩胛骨,那日雨夜他握着她手腕教刻字的温度突然涌上心头。
";肃静!";县太爷的惊堂木拍碎半块瓦当。
萧悦趁机将琉璃棱镜塞给白师爷,老者会意,鸠杖突然戳向证物架后的幔帐。
阳光透过棱镜在帐上投出七彩光斑,隐约照出个人形轮廓——正是昨夜偷偷潜入证物房的萧府小厮。
";哎呀,这不是给老夫人守灵的福贵么?";萧悦故作惊讶,腕间银链突然绷直。
系统启动的电磁吸附功能让她瞬间拽倒幔帐,露出小厮怀里抱着的樟木匣。
匣盖摔开时,二十几封火漆完好的密信散落如雪,每封信尾都画着枚扭曲的茉莉花押——与萧大管家耳后刺青分毫不差。
叶老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翡翠扳指在案几上刮出刺耳声响。
萧悦瞥见他官袍下摆无意识地在墨渍上反复摩擦,忽然想起那日叶瑾说的:";父亲有洁癖,心虚时总爱擦东西。";她心尖像被薄荷耳珰冰了一下,又泛起丝丝缕缕的甜。
";萧姑娘可听过';过刚易折';?";叶老爷突然起身,玉佩残片在他掌心泛着冷光。
他踱步时踩碎了几片茉莉花瓣,汁液染脏了官靴云纹,却浑不在意:";老夫这儿有幅《洛神赋图》残卷,若姑娘能辨出其中谬误......";
话未说完,叶瑾突然打翻砚台。
他边用素帕擦拭溅到萧悦裙摆的墨点,边拖长语调:";父亲莫不是忘了?上月您还嫌那画上曹植的眼睛画得像斗鸡。";笑声中,他指尖在萧悦手心飞快地划了三个字——";拖刀计";。
萧悦猛地攥紧袖中棱镜。
系统突然弹出个疯狂闪烁的叹号:【检测到唐代绢本特征!当前时代不应出现!】她望着叶老爷袖口露出的半截靛蓝裱边,突然想起穿越前在拍卖会上见过的《历代帝王图》修复过程。
那些用隔代技法伪造的做旧痕迹,此刻在棱镜折射下纤毫毕现。
";既然叶公厚爱......";她故意将敬称咬得含糊,趁行礼时摘下珍珠耳珰掷向证物架。
耳珰撞倒的铜尺恰好将残卷挑到半空,午后的穿堂风掠过画轴,扬起细如尘埃的金箔碎屑——正是萧府账册上失踪的西域金泥。
叶瑾的折扇突然";啪";地收拢。
萧悦听见他喉间滚过声轻笑,像春风化开河面最后一块薄冰。
她不必回头也知道,那人狐狸似的眼眸定是弯成了新月,正如那夜他们躲在书房梁上,看他父亲满院子找";失窃";的族谱时一样。
县太爷的冠冕珠串突然齐根断裂,琉璃珠子蹦跳着滚向《洛神赋图》残卷。
萧悦看着叶老爷下意识伸手去接的动作,突然明白这场考验真正的谜面——那画中洛神裙裾的褶皱走向,分明与萧府祠堂供奉的先祖画像如出一辙。
蝉声倏地停了。
系统进度条突然暴涨至99%,她藏在石榴裙下的绣鞋悄悄碾碎半片金箔,突然很想知道当叶老爷发现,他精心准备的";考题";早被亲儿子调包时,会是怎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