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初见师离
方秋鸿原本想着先将林秀带到哪处深山里先避避风头，可林秀说福威镖局不可言而无信，镖队但凡还有人活着，就要将镖码送到。
方秋鸿这才知道，福威镖局这趟镖，是要送到天机楼去的。
那一队锦衣卫已然死尽，加上林秀这一身伤也的确需要找个大夫看看，思索一二后，方秋鸿便带着林秀往天机楼行去。
两人来到天机楼的时候，已过了亥时二更天，整个登州城里几乎也只有居中的那座天机楼还有灯火。
林秀身上有伤，流了不少血，这一路过来在马上又颠簸了几个时辰，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
一名年纪只有二十左右的俊秀男子命人将林秀给抬进了天机楼。
“兄长此时不在登州，所以只能由在下来招待方少侠了。”
那男子在前边领路，笑着开口道。
方才男子已经做过介绍了，他叫司马珩，与司马彧为亲兄弟，兄长司马彧负责处理江湖事宜，而司马珩则是打理着天机楼的各种生意。
方秋鸿默然。
楚平澜的封剑帖，是给天机楼送了一份的，此时只有几日便到了四月，司马彧此时八成是在去往藏剑谷的路上了。
想到此，方秋鸿回了一礼，微不可及地叹了一声。
“麻烦二少爷了。”
二人说话间，又来到了上次方秋鸿来过一次的“风归去”别院，推门进去，早有几名大夫模样的人在此等候，接过昏迷不醒的林秀便带到一边上药去了。
“方少侠不必担忧，天机楼里的大夫，比起宫中的御医也不遑多让，不过，受伤那人到底是谁？”
司马珩命人上了茶来，随口问道。
“福威镖局的人，有个货物要送到天机楼来，不知为何被锦衣卫劫了道。”
方秋鸿收起心思，回答说道。
“福威镖局？”
司马珩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么，二少爷也知道福威镖局？”
方秋鸿眉尖一挑。
这时，一旁的林秀已经清醒了过来，身上的伤已经被上好了药，眼睛也已包扎妥当，正好听见了二人的对话。
他忍住身上疼痛，走到堂中问道：“福威镖局怎么了？”
司马珩看了他一眼，犹豫一下才开口说道：“前几日里传来的消息，福威镖局的人，都死了。”
闻言，林秀魁梧的身子差点摔倒，方秋鸿连忙过去将他扶起坐下，生怕他再次昏死过去。
“都死了？”
将林秀扶好之后，方秋鸿也十分惊愕问道。
司马珩点点头，说道：“那边来的消息是都死了，锦衣卫动的手，不过……”
林秀声音有些发颤：“不过……什么？”
方秋鸿看了看林秀，方才这人重伤瞎眼也没见他皱过一下眉头，但此刻他的身子坐在那里，却在微微颤抖。
“不过，动手的锦衣卫，一个都没走脱，也全死了。”
司马珩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方秋鸿。
方秋鸿心中已然明了，十有八九是那日与自己分开后师尊动的手。
片刻沉默后，林秀从包里拿出那块观音雕像，递给了司马珩。
“这是福威镖局这次走的货，货主让我们将此物带到天机楼。”
说到这里，林秀突然苦笑一声，开口道：“福威镖局……幸不辱命。”
司马珩盯着林秀看了半天，双手郑重地接过雕像，道：“这个货兄长曾跟我提到过，说是已经付过银子了，要存到天机楼来的，想不到居然是这等局面。”
方秋鸿看着孤单站在原地的林秀，神情有些复杂。
片刻后，他站起身来，摸出一叠银票，推过檀木桌，朝着司马珩说道：“林少镖头此行已经被朝廷盯上，要脱身只怕不易，久闻天机楼手段不凡，在下想与天机楼做个生意，买林少镖头一条命，还请二少爷出手，救他一救。”
司马珩盯着二人左右看看，片刻后轻轻一笑。
“莫要如此作态，天机楼本来就是做生意的，这个生意，天机楼接了。”
说完，司马珩也不管那一叠银票有多少，使了个眼神，一旁的下人上前将银票给收了起来。
“既然锦衣卫插手此事，那陆路肯定是不好走了。”
说到此处，司马珩想了想，又说:“正好天机楼明日一早有艘船要去往辽阳，上了岸后那里属于关外，锦衣卫难以插手，事不宜迟，我马上命人带你们出海。”
林秀朝着司马珩拱手行了一礼，又转身朝着方秋鸿深深一拜。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司马珩招了招手，命人将他们二人带下，吩咐了几句过后，一名男子便带着方秋鸿与林秀二人趁着夜色出了登州城。
登州往北两百多里便是大海，几人连夜赶路，天色尚未破晓，便已到了海边。
月光下的大海，雾气蒙蒙，只见一艘大船停于岸边，若隐若现，船体吃水极深，随着海浪的拍打上下起伏。
那船身巨大，高两层，长达三四十丈，桅杆上高悬旌纛，大书“天机楼”三字，端得是宏伟无比。
那领路的男子跟船上的人打过招呼后，返回到二人身边说道：“可以登船了。”
林秀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海面，又转过头来对着方秋鸿咧嘴一笑：“方少侠后会有期。”
方秋鸿总觉得林秀的笑容里藏着道不明的心思，不过此时也不是细问的时候。
他拱手送别：“林少镖头，千万保重。”
林秀转身径直走向了大船，背着身子挥了挥手与方秋鸿作别，再也不曾回头。
……
方秋鸿再次回到藏剑谷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一的清晨了。
他心中挂念师尊的退隐大典，在将林秀送出海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又赶了回来。
天刚一亮，方秋鸿将身上收拾干净，便去见了楚平澜。
待方秋鸿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给楚平澜听过之后，楚平澜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神色间尽是方秋鸿看不懂的苍凉与内疚。
“师尊，死在福威镖局的锦衣卫是您出手的么？”
方秋鸿开口问道。
楚平澜点了点头，说道：“那天机楼的消息稍有滞后，福威镖局除开林秀之外，还有一刚满月的女婴也侥幸活了下来。”
“女婴？是林秀的女儿么？”
方秋鸿心中稍稍宽慰，至少那个叫林秀的汉子，还有个亲人在世。
楚平澜摇头说道：“女婴唤作林鸯，是林秀的亲妹妹，被一名叫做师离的姑娘出手搭救，两人此刻都在谷中，日后林鸯长大了，你切莫将她的身世说出去，只当她是名普通的藏剑谷弟子就好，这是我欠林歇鹰的。”
“明白了，师尊。”
方秋鸿应了一声，便要退下。
“秋鸿。”
楚平澜突然又将他叫住。
方秋鸿折返回来，问道：“师尊还有何吩咐？”
楚平澜想了想，说道：“你上次说你带回来了一本武当黎青岱的《归山望月》，那位师离姑娘师承探雪岭，这本《归山望月》与她的武功路子有些相像，此女品性极佳，根骨也算尚可，你可将心法传授与她，再去剑经楼看看，若是有什么她想要的东西，也可一并赠与。”
怎么又是探雪岭？方秋鸿心中一惊，瞬间想到了那名容貌清绝的红衣女子。
方秋鸿与俞烟二人的纠葛，他自然是没有跟楚平澜说的，他佯装神色淡定，抱拳应道：“是，师尊。”
连日的连绵阴雨让方秋鸿一路上都快发了霉，这一日的阳光来得正好，从房里退出来的时候，方秋鸿忍不住眯着眼睛，又伸了个懒腰，转身朝着剑经楼的方向走去。
剑经楼在谷中僻静处，方秋鸿来到剑经楼前的时候，楼前已经站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背对自己，腰间挂着一柄长剑，一身白裙，下摆零星点缀着几朵梨花，此时正踮着脚从树影缝隙里望向剑经楼。
方秋鸿站在原地未动，山间飘来一朵不知名的白花，正巧落在方秋鸿的胸口衣襟处。
方秋鸿轻轻拿开，微微一笑。
“师姑娘。”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