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秦王破阵曲！”
“啊！陛下...老臣想你了。”
原本欢快的大宴场面，在十几个美妙舞姬出场之后，突然隐隐传来呜咽声。
这种呜咽，瞬间如同瘟疫蔓延一般，感染了全场。
众人窃窃私语，有的长吁短叹，有的甚至开始互相抱头哭泣。
一时间，银瓶乍破水浆迸，大珠小珠落玉盘。
姬曌注意到了这一幕，心中微微感动。
原来男人也有如此细腻的感情爆发。
出征在即，哪个又不想念自己温柔的妻儿，和白发苍苍的父母啊。
真正的离别就应该是这样，没有古道长亭，有的应该是劝君更尽一杯酒！
姬曌缓缓起身，常年宫斗的她，演技出神入化，只是一瞬间就眼眶红润，声音都有了一些沙哑。
仿佛一碰就会破碎...
她高高举起手中美酒。
“共饮此杯，与君共勉！前途各努力，天涯自同风！”
“诸位凯旋之日，必可宫中乘马，佩剑行走，神都之内，万民夹道欢迎！”
姬曌一饮而尽！
可大部分官员都无动于衷。
人群之中突然冲出来一名官员，正是本次出征的先锋王灼！
他疯癫般的冲向了那群搔首弄姿奏着秦王破阵曲的舞女们。
“滚！都滚！”
“滚啊啊啊！”
“谁让你们奏这曲子的，你们配吗？”
姬曌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此时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一个个都是出殡般的表情，自己还道他们是思念家乡，不忍离别，原来是不喜欢此曲。
“王将军，过分了。”
女帝后槽牙咬的吱吱作响，谁让她们奏这曲子，不正是自己，这么质问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但王灼还算忠心，她仍是压抑住了心中怒气，语气缓和半分。
“此曲慷慨激昂，最适合鼓舞士气，王将军若是不喜欢，说一声便好，何必要在此装疯作傻哗众取宠？”
王灼疯也似的将舞女们冲散，接着在女帝面前跪了下去。
“陛下，这...这是秦王破阵曲！”
“怎么能在这种场合奏出！”
“陛下虽然夺了李唐江山，但还算是明君，所以群臣并没有愚忠到底，就连当初云麓书院也支持陛下，可陛下最近是怎么回事，怎么昏招频出，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前面之事老臣就不再多言，为何今日在这大宴之上，要去出征剿灭太宗皇帝的后人，还要奏太宗留下的曲子！”
“陛下，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还是您觉得，用太宗皇帝的曲子，鼓舞李唐留下的军队，打太宗皇帝的后人，会彰显您的地位？？？”
“本来还好，您这一首曲子，把士气降低了至少五成！”
“更千不该万不该，您把秦王破阵曲这种杀伐曲子，编排成了艳曲！陛下，您到底在做什么啊！！！”
王灼说完，老泪纵横，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有从肩膀的颤抖都看出来他此时心中的激动。
这一瞬间，天地皆寂。
被驱逐的舞女都回头愣愣的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逆臣，顺便将身上衣服往胸口处提了提。
其他朝臣面面相觑，心中感慨一声，王大人真是百官楷模，能够舍生忘死的做大家的嘴替。
柳绯明不敢置信的看着跪着的苍老身影，终于李唐的顽固派早就被陛下杀了个干干净净。
这王灼是最忠于陛下之人，今日是喝了什么假酒？这么让陛下下不了台。
取死之道！
姬曌感觉自己的胸都要气炸了！
天地良心！
自己今日是真的想让群臣尽兴，想给这些即将出征的将士一些补偿。
所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哪怕是这首曲子不合时宜，那也是无心之过，至于这么激动？
再说了一首曲子而已，又能有什么代表意义，太宗留下的别人就不能用了？
脑中的字幕又再度滚动起来。
【这什么狗屁将军，陛下好心好意的给他们饯行，还奏了这么有激情又有破碎美感的曲子，他们把这当成艳曲儿了？】
【口口都是忠义，满脑子尽是龌龊事，好心当成驴肝肺，为什么我看到的就是一个礼贤下士的英明君主，整个宴会陛下都在努力活跃气氛，拜托，谁是皇帝哎，还得伺候这帮人？】
【正常，我在家都不敢化妆的，我怕我爸对我有意思，男人这种生物，当老二控制了脑子之后，老二才是老大，而他本人，只是老二而已。】
【一边偷瞄，一边指责，真是又当又立！】
【有句古话说的好，他们越是反对的，越说明你做对了，只不过是触碰了一些人的利益而已，历史上哪次伟大的变革不是如此？秦始皇为什么焚书坑儒，不就是为了镇压这些魑魅魍魉！】
七嘴八舌的字幕，虽然扯的越来越远，但看的女帝热血上涌，怒发冲冠。
“王灼，你在找死！！！朕的好心之举，竟然被你污蔑的体无完肤，你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枉我平日里将你当做肱股之臣，你就是如此来报答朕的？”
“陛下，老臣只是据实而言，若是能以死换来陛下的明悟，老臣甘愿肝脑涂地！”
“王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死可以，你就不怕殃及你们王家？再敢胡言乱语，朕定要叛你个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臣在所不惜！”王灼抬起了头，目光迎上姬曌，毫无惧意。
姬曌感觉自己脑袋有些宕机。
至于么！
朕身为一国之君，连选个曲子的权利都没了？
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啊！
满门抄斩都不在乎了？朕到底做错了什么啊，让你们如此激动！
姬曌颤颤巍巍，牙关打颤，几次想要开口，却如鲠在喉不知说些什么。
旁边的柳绯明见状。
忙冲了过来，搀扶着站立不稳的女帝，朝着王灼厉声呵斥。
“王将军，还不快给陛下认个错，如此欺君，你到底是忠还是不忠！”
“认错...”
“是啊，老臣的确该认错。”
跪在地上的王灼突然面朝了北方。
“老臣是该认错，老臣应该给李唐认错！”
“臣，有负皇恩，没有照顾好太宗皇帝的后人，臣，有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