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小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岑朝将车开进地下车库,听见女孩呀了一声。
“怎么了?”
“岑朝,我获奖了。”
“什么?”
“《少时回忆录》被亚洲现言盛典提名了,刚通知我去参加颁奖典礼。”
“去呗,明天结束以后我去接你。”
“我厉不厉害啊,你怎么都不夸我呀。”倪清漾不满的喃喃道。
当然厉害。
他当初引以为傲的姑娘如今真的大杀四方了。
许久,她听见男人的声音,“我是觉得宝宝太辛苦了。”
“走到今天,容易吗?”
倪清漾愣住了。
比起为她获得无上荣光高兴,他还是更心疼女人来时的路。
“岑朝,你别总是惹我哭。”倪清漾笑了一声,把头偏开。
他确实看不见,倪清漾那泛红的眼睛。
岑朝一句话戳到了她的心坎。
两人下车,坐电梯时,岑朝说道:“我明天去一趟南景,下午五点左右能回来。”
“去南景?”
“做什么?”
岑朝刚要找理由,一道电话铃横插进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随后朝着女人晃了下手机,“宝宝,我去接个电话。”
“好。”
这通电话打了有五分钟,男人回来时脸上总是有藏不住的笑意,倪清漾问他怎么了,他说是公司里的事情,有个朋友获奖了,他替别人感到高兴。
倪清漾点点头,没再多问,回家的路上,岑朝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儿,总是偷笑,像是有什么事瞒着她似的。
女人进家门以后踢掉鞋子趿拉上拖鞋直奔房间,她拉开衣柜的门,看着密密麻麻的衣服陷入苦恼。
衣服明明有很多,可到关键场合,她还是觉得缺衣服。
“岑朝。”倪清漾呼叫外援。
男人听见她的声音,脱下身上的外套挂在沙发靠背上,走过来,进门。
女孩满脸惆怅,“你快帮我挑一身,我明晚签售会不知道穿什么,我还不想试。”
岑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最近忙的都忘了。”
“什么忘了?”
“我给你弄了一个电子衣橱。”男人上前拿过她身后的平板,划拉两下,点开软件,递给她。
倪清漾惊讶的张大嘴巴。
上边的衣服几乎都是搭配好的,毛衣,长裤,短袖,短裙,长裙,每个系列都独占一行,而且全都是她自己的衣服。
“上边的衣服可以自由移动,怎么搭配你看着来。”
倪清漾欣喜的向下划着屏幕,“你怎么弄的,也太厉害了。”
“这个很简单,把你的衣服都拍下来,然后抠图,最后导入这个软件,分下类就可以。”
她抬起眼,“你什么时候弄的?”
“有一阵了,我看你老是忘了自己买过什么衣服,就给你弄了这个。”
倪清漾从床上站起来,上前一把搂住岑朝,“宝宝你怎么这么好。”
女人抱着他一通乱亲,整张脸都被她亲个遍,岑朝无奈的笑了笑,“好了,你快选。”
“你帮我挑吧,我觉得你的审美比较好。”
岑朝接过平板,往下翻了两行,他像是已经有了目标似的找到连衣裙那行,他指给倪清漾。
“这条吧。”
倪清漾一看发现是一条赫本风格的白色长裙。
这件裙子还是冀情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一位设计师设计的私人高定,价格不菲。
倪清漾都没舍得穿几回。
“这条会不会太隆重?”
“不会的。”
“还记得在哪吗?我去帮你找。”岑朝说。
倪清漾:“这条我记得,里侧的柜子里只放着它。”
岑朝知道这条裙子在哪,他就是明知故问。
他选这条裙子,也是另有所图。
男人拿出裙子挂在阳台的衣架上,他转身折返,“今晚你早些睡,我还有点工作。”
“那你要几点?”
“十二点左右。”
“好吧。”
岑朝:“你开床头灯睡。”
男人去了书房,他打开电脑,开始编辑那封辞呈,大概过了一小时,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
岑朝轻手轻脚的去房间看了眼,发现她睡着了,这才放心。
他将公司小组的绘图进行修改,改图到深夜,才彻底完成。
他这人就这样,有始有终。
结束也要将最后一项工作完成。
许总接到他的辞呈时,非常痛心,他开出更好的条件挽留,岑朝也不动心。
“真要辞职?”
许总始终觉得像岑朝这样的设计人才不从事这一行工作实在过于可惜,所以他费尽心思挽留他。
岑朝勾了勾唇,温和且缓慢的回道:“这些年,我一直追逐我的梦想和工作,穿梭在每一所城市,现在我只想陪在我太太身边。”
“许总,原谅我的私心。”
他不想十天半个月的就要出差,十天半个月的和她见不到面,他从二十岁开始,只身投入到学习中,大学进修,国外进修,为他的梦想奔波了很多年,现在只想平静下来,和她过一个平淡的生活。
既知留不住,便只能痛心挥挥手。
“岑朝,可惜了。”
男人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唇,“感谢许总这段时间以来的栽培之恩。”
他转身离开。
走的时候,他那些朋友,都沉默了。
大概是因为不想面对离别。
最后是路西送岑朝的。
男孩追上岑朝的时候,他刚要上车,听见路西急促的声音,“岑哥!”
男人回眸。
路西跑到他面前,把手里抱着的那沓建筑线稿交给他,“岑哥,这些都是你借给我的,理应还给你。”
岑朝:“是送你的。”
路西低下头,他有很多想说的话,到他面前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路西。”岑朝开口。
“你很优秀,以后抬起头来,别总是妄自菲薄,觉得自己比别人差。”
“你既然能凭实力踏进来就证明你跟别人有着同样的能力,别人再叫你端茶倒水的,学会反击,你大学学的是建筑设计,而不是服务。”
岑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之间不轻易谈离别,以后有什么都可以找我。”
“走了。”
男人坐上车,路西挥了挥手,说声再见。
车子疾驰远去。
他开车回主宅,昨晚那通电话是hata打来的,要他和倪清漾回家吃饭,电话那边的男人说就算是结婚也应该一家人在一起商量,不能他一个人说的算,得到这样的回应也就意味着,两位长辈同意了这门婚事,得知这一喜讯时,岑朝对倪清漾选择了隐瞒,他有自己的一套求婚计划。
进家以后,他看见往日里总是穿着正装的男人改了风格,穿了一身黑色的盘扣中山装,剪裁得体,端庄大气,而女人似乎为了搭配他中山装的颜色也穿了一条黑色的旗袍,两人的头发与妆容都是经过私人化妆师处理的,精致的扮相让岑朝能看得出两位长辈为了他的求婚计划下了足够的心思。
父母与孩子之间有斩不断的羁绊,无论吵过多少次架,说过多少伤人的话,亲情是无法割舍的。
就比如昨天半夜,岑朝说他想要求婚,希望两位长辈出席,今天一早,他们就请来了团队做造型,哪怕距离晚上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也是早早就忙了起来。
岑朝看着面前神色严肃的父亲,不免笑出声。
“岑老板,我求婚,你怎么穿的比我还帅。”
男人沉默不语。
岑朝眼里,他就是装。
过了会,男人缓缓开口,“我跟你妈也要去典礼现场。”
“原来是这样啊。”岑朝笑了笑。
hata习惯了父子两人的剑拔弩张,也知道岑崇山有多傲娇,即使服软了也要在他面前争个高高在上的脸面,她抿唇一笑,弯腰在抽屉里取出一张卡,走到岑朝面前,将卡递了出去。
女人说:“朝朝,这张卡是爸爸妈妈从你出生开始就使用的,每一年生日都会往里面存一笔钱,和家里的钱分开,以前想的是如果家里一旦有什么困境,爸爸妈妈不希望委屈了你,所以就当是个保障,后来生活稳定,我和爸爸就想着把这笔钱当做你结婚时用,既然决定要娶人家姑娘,我们家该出的钱一分不能少。”
hata捧起岑朝的手,将卡塞进去,“爸爸妈妈也想了很多,还是觉得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我们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很多路还是要你自己去走。”
面对母亲的循循善诱岑朝的情绪涌上心头,泪水堂而皇之地溢满眼眶,他张了张唇,没有发出声音,女人抬眼看见她濡湿的眼睛,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脸。
“瞧你没出息的样子,我可不想看见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哭。”岑崇山一旁说道。
一句话给他气笑了。
“我还想拿你衣服擦眼泪呢。”他故意道。
岑崇山偏开头,朝他挥手:“赶紧去布置,别在这耽误时间,到时候有你手忙脚乱的。”
“还有好长时间呢。”
“忙起来时间就短了。”
“典礼九点结束,你们见到她好好讲话,不要破坏了我的计划。”
“知道。”
“那我先走了。”
“赶紧滚吧。”
岑朝:“……”
岑朝从主宅出来以后就拨通了周柏林的电话,接听以后,男人问他什么事,岑朝说:“我马上到你家楼下。”
“你陪我去趟南景。”
周柏林开他的路虎载着岑朝去南景,开了两个半小时的车,终于抵达南景permanent总部。
走进这幢写字大楼,有专人引着岑朝和周柏林乘坐私人电梯上楼。
顶层。
他们见到了permanent的总裁,盛希。
若是百度上没有简介,周柏林是不相信这个男人居然有三十五岁,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八九岁的样子。
他是短寸头,浓眉凤眼,眼睛极为锋利,眉中间横截一道断疤,他长相凶狠,但待人是和善的。
岑朝叫他哥。
“来了。”
几人在沙发处坐下,盛希朝着助理扬了扬下巴,那人走了出去。
约莫二分钟,男助理端着黑色皮革礼箱走进来。
那人将箱子打开,里边是一套设计好的珠宝。
戒圈的形状是蝴蝶结样式缠绕的,蝴蝶结中央凹进去的部位镶嵌着一颗三克拉的晶钻。
戒指的旁边是一对满钻的蝴蝶耳坠,蝴蝶有大拇指大小。
项链是白金的,吊坠采用雪花形状,每一片雪花都用钻石来雕刻,晶莹剔透的钻石泛着冷白的光,整套珠宝高贵典雅,透着不可一世的气息。
周柏林甚至不敢想他的价钱。
盛希笑道:“这是要求婚了?”
男人淡笑道:“还真是。”
“那还希望你跟她都能满意。”
“那是自然。”
取到珠宝以后,两人也没再多留,准备开车回回临德,岑朝小心翼翼的抱着贵重的箱子坐在副驾驶。
周柏林瞥了他一眼,“快说说价钱,吓死我。”
“一整套?”
“嗯。”
岑朝伸出两个手指头。
“二十万?”
岑朝嫌弃了看了他一眼,“这个价钱我能请到人家总裁本人设计吗?”
“两百万啊哥。”周柏林喟叹道。
岑朝:“嗯。”
岑朝:“戒指贵。”
“戒指一百二,项链七十,耳坠十。”
单位都是万。
“啧啧啧。”周柏林叹道:“你拼这么多年,攒那么多钱,连辆车不舍得给自己换,给老婆买戒指出手就是一百二十万。”
男人不以为然,“你不懂我的吝啬,自然也不懂我爱老婆的快乐。”
周柏林:“……”
周柏林:“对了,你怎么跟permanent的总裁认识的?”
“说来话长。”
周柏林:“……”
周柏林:“现在你跟我说话都卖关子了。”
岑朝:“他公司拓展,请的我老师来设计,我那时候跟他一起来的,就提了点建议,就认识了。”
周柏林昂了一声,他又问:“你什么时候求婚?”
“就今晚。”
周柏林一阵错愕,“那还来得及吗?”
岑朝低头看了眼时间,“她的活动九点结束,现在是两点,到临德应该四点左右,比预想中早,五个小时够了。”
“需要帮忙吗?”
岑朝看着他,假笑,“当然。”
周柏林算是知道自己饰演的是什么角色了,他是这两位主演的偶像剧里的炮灰以及工具人,周柏林主要担任司机。
然后还是布置求婚现场的负责人。
岑朝选择的求婚地点是临德市最出名的塔米罗纳江,这条江是整座城市最出名的景点,常有外国友人以及富商巨贾到这里游玩赏景,在这条江上可以看见临德市最大的cbd,宏伟的建筑屹立于四周,霓虹灯光璀璨,在江面上映出林立的高楼大厦。
他包了一辆巨型游轮,请来了最权威专业的无人机操作团队。
岑朝订了九百九十九束向日葵,他的车肯本装不下,周柏林又摇来了几个兄弟,帮他运花,搬花,几位高大威猛的男人坐在邮轮里面的沙发上,地毯上,椅子上给气球打气。
他们反复调整向日葵的摆放方式,气球的悬挂位置。
周柏林将摄像的设备藏在电视机后边,开始录全程。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就过的贼快。
转眼,天都黑透了。
岑朝坐在电脑前往投影仪里导入视频,调试投影仪的光照度。
周柏林将岑朝指定的西装熨好拿出来,“你什么时候换,已经八点了。”
“我现在就换。”
岑朝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回到房间,男人拿出手机给周柏林转了笔钱。
“谢哥们儿。”岑朝说。
他转了两万块钱,让他们平均分。
周柏林笑了声:“岑少发红包了。”
“我给你们转过去。”周柏林说。
他挨个转账,全部弄完以后,周柏林说道:“今天麻烦哥几个了,事发突然,这条狗没提前说,感谢来帮忙。”
其中一个男生回他:“都是哥们儿,说这些话太客气了。”
“那我们先撤了。”
周柏林:“行,慢点。”
周柏林:“我帮他弄完也该撤了。”
那些人走后,游轮的客厅里只剩下周柏林一个人。
岑朝换完西装走了过来,他正在扎领带,看见客厅只剩他一个人,问道:“都走了?”
周柏林嗯了一声。
“红包转了吗?”
周柏林:“那不是给我一个人的吗?”
岑朝:“……”
岑朝:“滚。”
周柏林:“给了。”
岑朝:“这还差不多。”
周柏林:“我去接赛雅?”
“等我做完造型就来得及。”
“我靠,你做个造型得一个小时,我把人接来估计什么都看不到了。”
岑朝抬了抬眉,露出些许低落,“不愿意等就算了,我本来想让你给我做一下心里建设的。”
啧。
他又整这死出。
“你他妈就装吧,行行行,我再等你半小时,我给你送过去,我开飞机去接赛雅。”
岑朝:“行了,你去接她吧,跟你开玩笑呢。
男人坐在椅子上,由着化妆师鼓捣他的那张脸,周柏林没走,盯了会儿,“你别紧张昂。”
“你嘱咐我更紧张。”他说。
周柏林安慰他:“你可别紧张啊,到时候词全忘了。”
“我已经忘了。”
“……”,周柏林:“你们两个就谈真心话就行,不用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你的诚意就是你全部身家了,不用言语来解释。”
他奉上的,是他的所有。
只言片语可是没办法来表达的。
“行了,我去接赛雅。”
周柏林走了以后,岑朝接到倪清漾的电话,她说自己还有半个小时结束活动,男人说他马上过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