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芷的话，何蓁一个字都不信。
见何芷故意作怪，何蓁斜睨她一眼，声音拐着弯儿的“哦”一声，揶揄道：
“既然这么想我，那回来了就别走了。”
“瞧瞧你都糙成什么样儿了，这几天给你拾掇拾掇，正好能回去陪爹娘过年。”
“不不不，”何芷一听这话就慌了，生怕何蓁真的不让她走，晃着她胳膊道：
“姐姐~！我当然是真的想你，也想爹娘，但我肯定是要回去的！”
见何蓁还不说话，何芷的心提得更高，急声急气道：
“我真的要回去的！我，我还有军务在身，那可是大事，不能耽误的！姐姐！”
何蓁见人真急了，这才松开绷着的脸，笑出声。
“行了，答应了你三年就是三年，先说这回的正事吧。”
何芷细看何蓁神色，确认刚才是在逗她，这才放下心来，将章修岩叮嘱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详细说来。
“上次你让人送来的那批物资，被截了，将军说军中可能出了叛徒。”
何蓁并不意外，各方军中，哪一方能完全干净，没有别人的眼线卧底？
只要不混到能做决策的位置上，并不值得花费太多精力。
但能截走非朝廷所拨的物资，能知道章修岩还在外面搞物资，显然不会是什么太不起眼的角色。
“那你们将军查出来了吗？还是说需要我重新提供物资？”
此时的何芷，显然已经知道些，自家姐姐藏而不露的东西，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直接点头道：
“要的，户部那边的款一直没拨下来，将军那边……其实挺吃紧的。”
何芷说到后半句，撩起眼皮，很有些不好意思的飞快看何蓁一眼，又低下头去看自己不停碾地的脚尖。
那么大批物资搞丢了，还问姐姐要，会不会太没有良心了？
而且何蓁也不过比她大不到四岁，要赚那么多钱，得有多辛苦啊。
何蓁并未关注何芷的小异常，兀自蹙眉思考问题，何芷见了心中更是不得劲。
何芷有些心疼，又有些心虚，但想到她这半年多的所见所闻，只能抿紧唇，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再准备一批物资，倒是不难，我各处挪一挪就是。”
“我担心的是，这一次的物资，还会不会被截走，还是说……章修岩，是故意想将人钓出来？”
何芷点头，冲何蓁竖起大拇指。
“姐姐真聪明！”
何蓁懂了章修岩的意思，就点头道：
“我知道怎么做了，说其他的事吧。”
如果只是这点事，章修岩没必要让何芷跑一趟。
这些年，二人虽然算不上多亲密无间的朋友，但因为谢青尧这条纽带，两人之间的来往并不少，互相对对方的了解更不少。
何蓁猜得没错，何芷听到问话后，却显得有些犹豫。
“是有其他事，但我觉得那些事……要不要叫姐夫一起来听？”
何蓁怔了一下，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声音也没什么起伏。
“哦？章修岩说的是让贺玉京一起听吗？还是你自己觉得，接下来的消息，是我这个内宅妇人不配不该不能听的？”
何芷从小最黏何蓁，也最怕何蓁，对于何蓁的情绪捕捉很是敏锐。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方才那话有什么错处，但脱口出来的一刹那，就知道大概率不是一句对的话，姐姐一定会生气。
出口之言，如覆水难收。
“阿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想着那种军中要务……”
得，越描越黑。
何芷自己知道话头不对，忙闭了嘴。
何蓁心中叹息。
这不是何芷的错，是时代的错。
连那个文明时代，厌女都比比皆是，她自己也未必做到很好，更何况一个土生土长的何芷。
这些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有进展的，眼前别的事更重要，没那么多时间给何蓁感慨。
忽略情感上不由己的失望和难过，何蓁不打算跟她掰扯，将话题拉回正轨。
“先说正事吧。”
何蓁面上依旧淡然，打断何芷脸上的为难和尴尬。
仿佛没看到她脸上的忐忑，何蓁强调了一句：
“不必你自己在心中琢磨揣测，只用一字不落的，将章修岩让你说的，告诉我就行。”
何芷面上一僵，小心翼翼看了何蓁一眼，老老实实将章修岩交代的话说了。
“他说‘南风西吹，覆辙恐重蹈’，还让我将这个给你，让你查查名单上的人。”
何蓁接过何芷递过来的东西，是一封盖着火漆的密信，其中有一张画像，并一张名单，没有多余的只言片语。
画像上的人，何蓁没有见过，但总觉得有一丝面熟，但那一丝实在是太细，让她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哪里熟。
心中暗暗记下那张脸，何蓁又去看名单。
全都是陌生的名字，只在看到一个姓“卢”的姓名上时，何蓁的视线顿了顿。
何蓁不打算当着何芷的面做事，因此将东西看过记在脑子里之后，就将密信放进炭盆烧掉，然后对何芷道：
“镇远将军让你回来，我想除了让你送消息，也是让你在家过年的意思。”
“今日天色已晚，我先让人带你下去歇着，这两日拾掇拾掇，陪爹娘过完年再走吧。”
何蓁说着，也不给何芷说话的间隙，径直唤来守在外间的金珠。
金珠早听到屋中说话声，这种情况她见怪不怪，何蓁没叫她就没来打扰，如今看到何芷自然又惊又喜。
“二姑娘回来了？”
何蓁点头，轻声吩咐，期间并不去看，数次想要开口的何芷。
“嗯，你带她去客房，让宝珠这两日好好将她收拾一下……让她别多问别乱说。”
听到金珠干脆应声，就要上来扶她，何芷有些急，张嘴唤道：
“阿姐！你，你生我气了？”
何蓁并没有不理她，语气如常道：
“我没有时间生气，我要忙别的事，跑了一路也不嫌累，先去歇着吧。”
是没时间生气，不是不生气。
何芷执拗地站在原地，可怜巴巴望着何蓁，不肯跟金珠走。
何蓁不打算哄人，看着何芷眼睛道：
“你在军中时，章修岩让你做事，也需要每一句都给你解释一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