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瑜看着自己母亲疑惑又担忧的眼神,鼻子不由有些酸。
谢瑾瑜平复好情绪,才对着谢方氏娓娓道来。
“啥?乡试延迟?今年没有乡试了?”谢方氏震惊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瑾瑜。
“是。”谢瑾瑜忍着喉咙传来的隐隐的胀痛,艰难的点头。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以前从未有过——”谢方氏还是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呢?
她可是每天都在盼着谢瑾瑜乡试夺魁好一雪前耻扬眉吐气的。
现在,告诉她乡试延迟了?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娘——”谢瑾瑜看着还在茫然失措的谢方氏,心里担忧。
“那——明年呢?明年什么时候乡试?”谢方氏又一脸急色的问向谢瑾瑜。
“明年——未知。”一个未知出口,谢瑾瑜心里的痛达到顶峰。
他准备了这么久的乡试,他为了乡试付出那么多,现在竟然告诉他乡试延迟了,何时重开都是未知。
哈哈——太可笑了,怎么会有这么滑稽的事情?
谢瑾瑜内心悲凉,汹涌的泪意逼得他鼻子和眼睛都酸涩胀痛……
“那——婉婉呢?丁夫子怎么说?”谢方氏可是早就知道了丁夫子的打算,瑾瑜考不上举人,丁婉婉是不会嫁给瑾瑜的。
“先生他——他要回泉州。”谢瑾瑜眼眶终于忍不住湿润起来。
“什么?回泉州?那婉婉呢?婉婉也要回泉州?”谢方氏大惊失色,声音都变得尖锐。
“娘——我——”谢瑾瑜哽咽,喉咙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你和婉婉都已经订婚了,婉婉怎么能回泉州?你怎么办?”
谢方氏直接震惊到无以复加,她的脑袋里仿佛被塞进了一万匹野马,乱糟糟闹哄哄吵的她头疼欲裂。
“娘!娘!你怎么了?娘!”
谢方氏终于忍不住昏了过去。
谢瑾瑜手忙脚乱的扶住谢方氏,将谢方氏扶到床上躺好,然后又去喊谢玲珑去村头喊顾大夫。
谢玲珑听说谢方氏昏倒了,吓的赶紧去喊顾大夫了。
小方氏在房里没有出来,她早就听人说,今年乡试取消了,最近几年都不可能开了。
又是战乱又是干旱,朝廷当官的人多了,哪还用从他们这穷乡僻壤里选?京城里不是人更多吗?
小方氏才不管谢瑾瑜和那个丁婉婉能不能成亲,那个丁婉婉一看就是个掐尖好强的,真要嫁进谢家,不闹个鸡飞狗跳才怪。
再说她这二弟,用着全家人的血汗钱读了这么些年的书,好不容易中了秀才,以为飞黄腾达功成名就在望。
呵呵——谁成想,人算不如天算,乡试没了。
小方氏嘲讽的笑着,这个谢家真是越来越倒退,越来越沦落了。
唉!究竟是怎么了?究竟是为什么?当初那么好的日子,怎么就会越过越回去了呢?
小方氏想不通也就不想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很快,谢玲珑喊来了顾大夫。
顾晴川给谢方氏把了脉,又给谢方氏扎了几针。
不一会儿,谢方氏幽幽转醒。
“娘——”
“娘——”
谢瑾瑜和谢玲珑都围在谢方氏床边,担忧的喊她。
“这是急火攻心才导致的昏厥,今后一定要尽量保持情绪稳定,不要过于紧张和激动。”
顾晴川收了银针,又开了几副汤药,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收好药箱准备离开了。
“顾大夫,诊费多少?”谢方氏突然开口。
“四十个铜板。”顾晴川回道。
“玲珑,匣子里还有些银子,你拿给顾大夫。”谢方氏指指钱匣子对谢玲珑说道。
“好。”谢玲珑说着,拿出铜板交给顾晴川。
“瑾瑜,我没事了,你送送顾大夫。”谢方氏又吩咐道。
谢瑾瑜送顾晴川出了院门,又对着顾晴川一番感谢。
顾晴川离开后,谢瑾瑜又赶紧回了谢方氏屋里。
“娘——你真的没事了?”谢瑾瑜轻声问。
“我没事,就是——就是——唉……”
谢方氏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一声叹息。
等下午谢璟琨回来,听说了谢方氏昏厥的事,也进了堂屋侍疾。
“璟琨,县城里粮价多少了?”谢方氏问。
“还在涨。”谢璟琨语气疲累的回答。
“现在糙米一斤多少?”谢方氏又问。
“三十个铜板。”谢璟琨说的迟疑,语气很轻。
“唉——”
果然的,谢方氏又是一声叹息,眼角落下泪来。
原本一斤糙米不过七个铜板,现在竟然要三十个铜板?呵呵——这是要把他们都饿死啊——
“璟琨,匣子里的银子你拿着,明天去县城买些糙米,黑面也行。”谢方氏吩咐。
“嗯。”谢璟琨有气无力的回。
这些银子能买多少?如果再干旱下去,他们可能还要去逃荒。
逃荒?多么遥远又可怕的事情。
从小就听老人说过很多关于逃荒的故事,无一例外的,逃荒的故事都是悲惨的,都是可怕的,都是残酷又令人不寒而栗的。
谢瑾瑜和谢玲珑还有谢璟琨都出了堂屋,让谢方氏好好休息。
看着三个孩子出了堂屋,抬眼看着黑乎乎的屋顶,谢方氏老泪纵横。
怎么就会变成这样?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谢方氏泪流不止,曾经多么风光无限的大石村谢家,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谢方氏长吁短叹,眼里都是茫然和愁苦。
谢瑾瑜回了自己房里,沉默的坐在书案前静静的发呆。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如此为难于他?
他这么努力这么用功,为了出人头地吃了那么多的苦,咽下那么多委屈,为什么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谢瑾瑜恨,谢瑾瑜怨,谢瑾瑜不甘心。
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他的人生应该是光明的是宽阔的是被众人瞩目的……
谢瑾瑜手握成拳,紧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他——谢瑾瑜,曾经大石村的天之骄子,曾经大石村最被人敬重的秀才公,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的?
谢瑾瑜一直垂着的头,突然的抬起。
谢瑾瑜仿佛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