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谢婉宁是县主这一消息,县令杵在原地。
愣了三愣。
待回过神来,脸上顿时露出惶恐,身子一躬,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作揖。
嘴里带着几分紧张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县主这边请,这边请。”
说着,他赶紧侧过身子,伸出一只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县令姓周,叫周平。
据他所说,家里共有四口人,大女儿已经嫁人,如今是和夫人还有小儿子一起住在县衙后的小宅子里。
等到了县衙后的家宅。
“可是上面有什么指示?”
周平两只手不停地搓着,眼神有些局促地看着谢婉宁,声音微微发颤,看着有些紧张。
上面?
哪个上面?
谢婉宁见状没有直接问出口,只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看向县令说道:“周大人,您无须如此紧张。”
说话间,县令夫人亲自送来了茶水,微微福了福身后退下。
谢婉宁伸手端起茶盏,将茶盏凑到鼻子前轻轻一闻,竟是雨前新茶。
她轻轻抿了一口,赞道:“好茶。”
谢婉宁再次将目光投向县令。
这茶的味道清幽,价格定然不低。
再看看这简陋的县衙后堂,摆放的桌椅都有些陈旧,墙壁的石灰也有脱落的痕迹。
这上好的雨前新茶放在这里,着实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县令自己面前放着的,却是一碗清澈见底的白水。
见谢婉宁一直盯着自己,周平心里“咯噔”一下,只以为眼前这位县主是对今年封地交上去的收益不满意。
县令赶忙解释道:“禀告县主,今年这老天不开眼,收成实在是不好,税收也就少了些,下官也实在是没办法呀。”
说话时,他的眼睛不敢直视谢婉宁。
实在是一个老实的不能再老实的人。
谢婉宁摆了摆手,说道:“无妨。”
她看着县令:“刚刚我已听那老农说过了,我此番前来,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此次前来,是想跟您说,我要安排些人来此地居住,大概三十多人。不知县令大人您这儿有没有合适的地方能安置他们,最好是在山脚附近。”
县令听了,愣了一下,眉头微皱,低头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县主的话,下官想起去岁的时候,临山的甸林村遭了雪灾,剩下的村民都逃荒走了,那村子如今都废弃了。”
谢婉宁听后,点了点头:“那明日我便带人过去瞧瞧。”
眼瞅着就到了午膳时间,县令夫人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做好了饭食。
县令笑着将谢婉宁带到膳厅,只见桌上摆着饭菜,虽说菜式不多,但三荤三素,看上去也算不错。
谢婉宁刚在桌前坐下,就瞧见门口有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那小脑袋的眼睛直勾勾地一直盯着饭桌上的菜,一眨不眨。
谢婉宁仔细一看,原来是县令的小儿子。
这孩子穿着一身有些旧了的蓝色小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还沾着点灰尘。
上完菜,县令夫人出去的时候,一只手用力一抓,就把那小崽子给拎走了。
县令满脸堆笑,招呼着谢婉宁和祈袅袅用膳。
“县主,您二位快请用餐。”
谢婉宁摆了摆手。
“反正也没外人,周大人,让夫人和令郎一起过来用膳吧。”
周平一听,连忙摇头,神色紧张道:“使不得,使不得,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况且这孩子还小,不懂事,别冲撞了贵人,那可就是罪过了。”
谢婉宁怎么也忘不了那孩子的眼神。
那眼神里满是渴望,就像曾经的她一样。
吃不饱的那些年,她也曾露出过那种模样。
谢婉宁顿了顿,想想最终还是站起身来,对县令道:“周大人,劳烦您带我过去厨房看看。”
周平一愣,“这……”
拗不过谢婉宁,周平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
刚走到厨房门口,谢婉宁就看到县令夫人和小儿子正一人端着一个碗,坐在厨房角落里那张破旧的小木桌旁。
见到有人进来,县令夫人猛地一惊,连忙站起身来。
随后,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饭碗。
谢婉宁走上前去,低头一看,那碗里竟是一碗稀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粥,米粒寥寥无几。
谢婉宁当即眉头紧皱,转过身直视着县令,语气严肃道:“周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平听了,先是沉默了片刻,这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回县主的话,上面的人有交代,昌平每年交上去的赋税必须要好看。您想想,这昌平离京城这么近,要是让人知道是个穷县,那根本没法交代啊。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我这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可这近年的天气实在糟糕,年年的收成都很一般,就算百姓不交赋税,也仅仅能勉强填饱肚子。等到交了赋税,那就更没剩下啥了。
即便如此,为了让交上去的赋税好看,除了百姓交的税收,我自己也得往里面补贴不少银子才行。外人看着说是富县,实际上都穷得叮当响啊。”
说罢,周平无奈地摇摇头,一脸愁苦。
难怪一个县令家里,连个下人都没有,什么事情都需要县令夫人亲力亲为。
谢婉宁目光紧盯着县令,追问道:“周大人,您总说上面的人交代,这上面的人到底是谁?”
县令一脸苦相:“说实话,下官也不知道具体是谁。每年一到时候,上面就会派一个公公前来。那公公手里拿着宫中的玉牌,下官哪敢多问一句。”
“下官就是个贫苦出身,背后没个依靠,哪有胆子说半个不字哟。”。
见县令这副模样,谢婉宁轻叹了口气:“周大人,我不为难您,这件事我知道了,我回去想想办法。”
县主……不过一个女子,她能想什么办法?
不找他麻烦便是好的。
周平没多想。
因着谢婉宁的坚持,县令夫人只好带着孩子一同前去膳厅用饭。
期间,谢婉宁和祈袅袅一直在给周平的小儿子夹菜,就像在无名山上一样。
周平紧张得不行。
心中只道自家的小崽子走了大运。
因着周平时不时就咳嗽几声,在走之前,谢婉宁特意让祁袅袅给县令把了把脉。
祁袅袅仔细诊断一番后,开了个方子,谢婉宁便让白芷去抓药回来。
送走谢婉宁后,周平和夫人站在门口对视一眼。
周平的夫人手里紧紧捧着药和银子,眼神发直,嘴里喃喃道:“这……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周平的小儿子则扯了扯周平的衣角,问道:“爹,刚刚的神仙姐姐还会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