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宫中传遍一则消息。
太后梦见先帝,悲痛不已,故打算前往昭宁寺,为先帝祈福。
为不惊扰百姓,太后只扮做普通妇人,带了数十精兵出宫。
云琼华坐在朴素的马车里,享受着环瑶的按摩,不自觉合上了眼睛。
“娘娘,快到了。”环瑶小声说道。
云琼华睁眼,从车窗向外打量,果然前方就是醉仙楼。
“停车,我想逛一逛那间首饰铺子。”云琼华开口,马车应声停下。
刚掀开车帘,一个蒙面人从天而降,手中的剑直冲云琼华面门而来。
云琼华堪堪避开剑锋,猛地跳下马车,向醉仙楼的方向奔去。
“救命!救命!”她衣袂翩翩,发丝飞扬,扯着嗓子疾声呼喊着。
刺客追着云琼华,扮做护卫的兵士追着刺客,却被他轻易击退。
眼见刺客的剑尖就要划破云琼华的脖颈,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少年自醉仙楼二楼跃下,两把匕首舞的虎虎生风,破了刺客的杀招。
交手不到十招,少年的匕首就捅入蒙面人的腰间。
噗的一声,刀刃刺破皮肉,刺客闷哼一声,连连向后退去。
少年作势要追,云琼华眼眸一暗,伸手抓住少年的衣袖,阻止了他追上前。
“恩公!穷寇莫追。”
少年收回了匕首,转头看向云琼华。
她一袭素白衣衫,发丝凌乱,眼含秋水,正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
少年语气忿忿,对刺客离去的方向啐道。
“直娘贼!怎能当街欺负女子?”
云琼华施施然行了一礼,“多谢恩公搭救。我夫君新丧,徒留我孤儿寡母,守着偌大的家业。”
“那刺客定是贪图我家业之人派来的,若非恩公,我怕是……”
云琼华泫然欲泣,从袖中摸出锦帕,按了按眼角。
少年更气,“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有如此腌臜之事!”
云琼华轻叹口气,眼眶微红,挤出一个微笑。
“不知恩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在哪高就?我定倾尽家产,报答您救命之恩。”
“我叫谢凌苍,刚来京城半月,住在醉仙楼。”
“我没什么正事,每天饮酒作乐罢了。”
少年薄唇轻抿,英挺的剑眉紧皱在一起。
“至于报恩,我母亲常教我,荡尽天下不平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云琼华莞尔一笑,“谢公子器宇轩昂,将来必有一番大成就。”
忽然,她眼眸一亮,小心翼翼地开口。
“既然公子客居醉仙楼,不若来我府上,做我的护卫,我必不会苛待了公子。”
闻言,谢凌苍眼中浮现喜色,“倒是个好主意。”
他负手而立,眉目舒展开,“小爷我便走一遭,去你府上,替你收拾那些妖魔鬼怪!”
云琼华连声道谢,将谢凌苍请上了马车。
途中遇刺,云琼华前去祈福的计划便中止,只派了环瑶去昭宁寺敬香。
马车启动,马车内只剩下云琼华与谢凌苍二人。
眼见马车逐渐远离闹市,驶向禁宫,谢凌苍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他垂眸思索片刻,突兀地开口。
“夫人姓什么?”
“姓云。”
云琼华话音刚落,谢凌苍袖中的匕首便已经出鞘,刀锋直往他的脸上划去。
云琼华惊惶间,只能用自己的手掌握住刀刃。
她素白的衣袖瞬间被鲜血染红。
“你发什么疯!”云琼华质问出声。
“太后若看中了这张脸,我把它毁了便是!”
谢凌苍目光中满是怒火。
“我谢凌苍就算死,也不做男宠。”
“谁说我要你做男宠?”云琼华被气笑。
“谢凌苍,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男人。”
“那太后为什么骗我入宫?”
云琼华一用力,将匕首甩在车厢角落。
鲜血自她掌心一滴滴落下,她似不知痛,目光泠然地望着谢凌苍。
“谢太傅任沧州知州时,曾与一江湖女子结缘。后来,那女子不愿随谢太傅回京,自行离去,成了玄冥山庄的庄主。”
“你调查我?”
谢凌苍皱眉,警惕地看着云琼华。
云琼华但笑不语。
这些信息并非是她调查而来,而是前世听时怀瑾讲述。
前世,时怀瑾于醉仙楼偶遇谢凌苍,看中了他的才干。一番悉心教导后,时怀瑾送他去前线平叛。
他也不负时怀瑾的信任,屡立奇功,成为了楚国最年轻的大将军,以及时怀瑾最坚定的盟友。
今生,云琼华要抢在时怀瑾之前,将谢凌苍收入麾下。
“你并非贪图财富之辈,愿意入京认谢太傅这个父亲,是为了实现你铁马金戈的凌云壮志。”
“谢太傅不愿帮你,本宫愿意。”
谢凌苍闻言,双眸明亮一瞬,而后又迅速黯淡下去。
“太后有什么条件?”
云琼华瞥见他的左手藏在袖中,仿佛时刻准备用匕首给自己毁容。
云琼华心累地揉了揉眉心。
没想到她好色荒淫、荒唐纨绔的名声竟如此深入人心。
“你做我一年的护卫,我便送你去军中。”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云琼华闭了闭眼。
“你知道的,我名声不好,有很多人想杀我,我怕死。”
谢凌苍语气干脆,“成交。”
云琼华目的达成,倚靠在车厢一角,闭目养神起来。
半梦半醒间,谢凌苍的声音又响起,“你的手……”
“无碍。”云琼华不耐烦地睁眼,胡乱用锦帕缠了缠手掌,“死不了。”
她又倚回车厢一角,逐渐沉入梦乡。
再醒来,云琼华正躺在仁寿宫自己的床榻上。环瑶坐在她身侧,眼眶微红。
“环瑶……”云琼华坐起身,看见殿中没有其他人后,突然哭嚎出声。
“疼死了,环瑶,我的手好疼。”
环瑶瞬间落下泪来,“小姐不哭,太医马上就到了。”
似想到了什么,云琼华的哭声戛然而止。
“谢凌苍那个混蛋呢?”
“去侍卫处报到了。”
“云琼盈怎么样了?”
“手腕处多了一串佛珠,和小姐描述的模样一致。”
“好。”云琼华点点头,又放声哭起来。
“疼死我了,环瑶,我要被疼死了……”
“环瑶姑姑,月太医到了。”门外,琴心的声音传来。
“快请进来。”环瑶神色焦急,再转头看向云琼华,她已正襟危坐,满脸风轻云淡。
环瑶被云琼华的迅速变脸逗笑,转而看见云琼华手上被血浸透的绢帕,她的眼眶又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