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庄子,云琼婉在马车上,将云仲昌与慕蓉沅联姻的目的,告知了云琼华。
南榜案时,云仲昌奉命调查燕国暗探之事。
原本就是云仲昌挑动燕国,插手大楚内政。是以他打算只走个过场,便潦草结案。
只是几番探查下来,他忽然在燕国密探处查到了一封信。
那信件将云仲昌的挑唆之事写明,口吻不像是向燕国汇报,倒像是以此事为报酬,答谢收信人的帮助。
云仲昌直觉收信人必是朝中重臣。因着慕蓉沅的燕国血统,云仲昌将目标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之前选云琼婉入京,云仲昌不过是想重走拉拢时怀瑾的老路,向慕蓉沅示好,与慕蓉沅结盟。
如今云仲昌怀疑慕容沅后,他正好派云琼婉到慕蓉沅身边,收集他与燕国密谋的证据,胁迫他为自己所用。
云琼华将前因后果听在耳中,眉头紧皱,将朝中重臣在自己脑海中过了个遍。
她自摄政王府一番探查,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虽不能直接排除慕蓉沅的嫌疑,但她总觉得,此事不像是慕蓉沅所为。
除却云仲昌、慕蓉沅,为首的重臣便是时怀瑾与谢太傅。
云琼华虽痛恨时怀瑾,却也知以他的为人,断不会与异国勾结颠覆大楚。
辅政大臣中,便只剩下了谢太傅。
只是谢太傅一贯与世无争、有清流的美名,又屡屡替云仲昌求情。云琼华实在找不出他的可疑之处。
除了辅政大臣,京中的重臣还有数十位。
云琼华想了又想,还是找不出谁会是这位内应。
自庄子返回仁寿宫,已是午膳时分。
云琼华今日与时怀瑾相处太久,被勾起了许多往事,心中又在为内应之事忧虑。
她望着桌上的一道道佳肴,却毫无胃口。
在环瑶的苦口婆心下,云琼华草草用过了午膳。
她命人将仁寿宫正殿的匾额拆下,换上了自庄子带回的“风移兰气入”。
望着匾额,云琼华心中的郁气才散去几分,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小憩片刻,起身后刚刚整理好仪容,宫女的通报声便传来。
“娘娘,柳璟大人求见。”
云琼华心头一动,知晓柳璟前来,必然有要紧之事。
她快步走到正殿,命小宫女将柳璟请进来。
柳璟今日不再似上次一般,刻意打扮得老气横秋。
他一袭月白色长衫,头发用木簪挽起,整个人清逸翛然。
之前每次见面,云琼华总觉得柳璟像时怀瑾。
可是今日见他,他一双眼眸亮如繁星,里面是不加掩饰的锐利。
云琼华忽然觉得,两个人再无半分相像之处。
“臣柳璟,参见太后娘娘。”
柳璟行完礼后,只将眼神落在身前的地面上,仿佛一尊雕像。
云琼华被他恪守规矩的模样逗笑,她敛了敛神色,深吸了一口气,朗声开口问道。
“你今日前来,可是流民之事有了变故?”
柳璟拱手再拜,“是。”
“娘娘命禁军以万寿节将至为名,加强各处守备。”
“臣于施粥处监察数日,发现自守备加强后,来领粥的流民数量锐减。”
“哦?”云琼华闻言,挑了挑眉,眼神沉下。
“可是走漏了什么消息,打草惊蛇了?”
柳璟摇了摇头,声音清冽沉着。
“以流民身份来到京郊,确实可以掩人耳目。”
“可如今京郊安置流民的屋舍已完工,那些人再留在流民之中,便再无进城的可能。”
“是以微臣猜测,他们并未被禁军的调动惊动,不再伪装成流民只是为了入城。”
柳璟顿了顿,音调微微上扬。
“臣根据每日施粥数目的减少,推算得出,此次扮做流民入京的探子约有三百人。”
云琼华闻言,眼眸骤然亮起。
“好!”
“柳璟,你果然没有辜负本宫与皇上对你的看重。”
柳璟闻言,眼眸一亮,唇角显出淡淡的笑意。
“娘娘谬赞。”
云琼华右手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着,再度开口。
“三百人,没有路引,想无声无息地入城,简直难如登天。”
柳璟闻言,抿了抿唇,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微臣问过守城的兵士,加强守备后,他们对入城人员盘查地更加仔细,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且自年初叛乱后,禁军每日会沿城墙巡防,想来三百人也难以翻越城墙进入京都。”
“是以臣猜测,这些人或许混在入城的货物中,以顺利入城。”
“货物?”云琼华眼中光芒一闪,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理。”
“本宫会命禁军严查入城商队,对所有货物开箱查验。”
二人又商讨了一番应对方略,直至门口再度响起小宫女的通传声。
“太后娘娘,月太医来请平安脉。”
柳璟闻言,立刻起身,准备告退。
云琼华还未和他商讨完流民之事,便让他暂时在下首坐下,等月隐白请完脉再继续商议。
大门打开,月隐白一袭蓝衣,眼眸含笑,走进了大殿。
他的眼神扫过柳璟,眼中阴沉一瞬,又笑意盈盈地向云琼华问安。
请过脉后,月隐白忽然看向柳璟,温和开口。
他虽唇边带笑,却眼神晦涩。
“柳大人果然名不虚传。”
“风姿卓越,清冷舒朗,颇具时大人当年的风范。”
柳璟闻言,眉头微蹙,脸色也沉了几分。
云琼华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中,暗叹了口气。她看向柳璟,缓缓开口。
“若三年前状元及第的是你,世人便会说,时怀瑾与你相似。”
“非是你逊色于时怀瑾,只是时怀瑾虚长你几岁,便先得了美名。”
“只是柳璟,以你的品行与能力,他日史书工笔,你的名字,未必会在时怀瑾之下。”
柳璟听完云琼华的话,骤然抬眸望向她,眼中满是震动。
“臣柳璟……多谢娘娘赏识。”
云琼华微微颔首,眼神扫过月隐白时微眨了眨,示意他切莫再开口调侃柳璟。
月隐白撇了撇嘴,向云琼华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后,缓缓行礼告退。
待月隐白走后,云琼华又与柳璟商谈了片刻。
一切安排妥当后,柳璟立刻出宫,往京郊而去。
柳璟刚走不到半炷香,月隐白又再度来到了仁寿宫。
听见宫女的通报后,云琼华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将他宣进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