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杏立刻冲进院子,发现包裹女儿的襁褓被打开,一个陌生妇人正翻看着女儿,如同打量一只猫狗。
她立刻冲上前去,将女儿用襁褓包起,抱在怀中。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妇人被阿杏一闹,眉眼间显出不悦。
她偏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王二母亲。
“你们要不想卖,有的是人家想卖!”
“张富商可说了,出价五十两。”
“若不是他儿子急着下葬,不能再等,这好事轮得到你们这种破落人家?”
阿杏站在一旁,囫囵听着,不敢置信地瞪向婆婆。
“娘!你要把妞儿卖去配阴婚?”
王二母亲眼里闪过心虚,片刻后,她又叉起腰,恨恨地开口。
“一个女儿家,就算费劲养大了,能换五十两银子?”
“你赶紧让开,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把你卖了也换不来五十两!”
阿杏的胳膊收紧,将女儿搂在怀里,连连向后退着。
“我不同意……”
阿杏退了几步,忽然看到了柴垛上的柴刀。
她猛地抄起刀,向妇人胡乱挥舞着。
妇人大惊,立刻唾骂着,跑出了院门。
当夜,阿杏被王二一顿毒打,幸好有邻居夫妇前来说情,王二才住了手。
阿杏被王二关进柴房前,邻居大娘偷偷塞给阿杏三锭银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重重叹了口气。
夜幕降临,主屋里隐隐传来王二的呼噜声。阿杏将柴火堆高,忍着浑身的剧痛,自窗户翻出了柴房。
自偏房抱出女儿后,她将女儿裹在中衣里,踏着月色溜出了院落。
只是还未走出密林,身后便隐隐传来脚步声。
阿杏悄悄回头,只看见几个黑影自树丛间闪过,隐隐有刀刃反射出的寒光。
她的心渐渐收紧,望了望怀中女儿熟睡的小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晨曦初露,云琼华还沉在睡梦之中,便被环瑶摇醒。
“娘娘快醒醒,出大事了!”
“京郊安置流民的屋舍坍塌,死伤数十人!”
云琼华的脑海立刻清醒,她猛地从床上爬起,向寝殿外冲去。
“娘娘!您还穿着寝衣……”
环瑶立刻追上云琼华,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回妆台前坐下。
云琼华眉头紧蹙,又立刻站起。
“换件衣服便是,不必梳妆了。”
“如今禁军可去施救?可还有被压在屋舍下的百姓?伤者可送往医馆?”
环瑶一一答着,同时给云琼华套着衣衫。
云琼华胡乱穿好衣服,立刻坐上马车,赶往京郊。
马车上,环瑶利落地给云琼华挽着发髻。
云琼华急促的心跳平静了几分,她眉头微蹙,心中生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环瑶,负责督造流民屋舍的,可是柳璟?”
环瑶的手一顿,微微点了点头。
“是柳大人。柳大人日夜驻守京郊,事情一发,便立刻组织在场官员与流民自救,并向宫内奏报。”
云琼华的眼眸暗了几分,她双唇紧抿,眉头皱的更紧。
“安置流民的屋舍,建好左不过十日。”
“昨夜又无风雨与地动,不可能是天灾所致。”
“怕是……”
环瑶立刻明白了云琼华的意思,她瞪大了眼睛,声音讶异。
“柳大人一向清正耿介,总不可能是他偷工减料,行贪墨之事吧?”
云琼华轻叹一口气,没有回答环瑶的话。她挑起车帘,看向窗外。
街巷间行人稀疏,偶尔有炊烟自屋舍间升腾,京都一派宁静祥和之态。
只是这祥和之下,暗流汹涌。
有人不惜以数十条人命为代价,也要拉柳璟下水。
云琼华只觉浑身寒凉,不禁打了个寒颤。
来到京郊,流民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云琼华立刻命同行的太医前去为受伤之人医治,又命调派来的禁军前去救援。
她自瓦砾间缓步走着,瞥见不远处一张张微微隆起的白布时,她心中钝痛难忍。
直至日上三竿,再无被困的流民,云琼华面色严肃地走向柳璟。
他正站在一张张白布面前,背脊微微佝偻,长久地愣神。
云琼华走到他身前,才发现他眼眶微红,双拳紧握,身子在不停颤抖,再无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云琼华闭了闭眼,神情淡漠,低沉着声音开口。
“柳璟,你主管流民屋舍建造。如今屋舍建成十日,便轰然倒塌,本宫不得不查你。”
柳璟似被云琼华的声音惊醒,他面色颓然,跪地行礼。
“罪臣柳璟,但凭太后处置。”
云琼华抿了抿唇,心中涌起不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繁复的心绪,微微摆了摆手。
立刻有禁军押着柳璟离开,前往大理寺。
云琼华向官员交代好善后事宜,便再度登上马车,向皇宫而去。
早朝已过,四位辅政大臣并未离开宫城,而是候在紫宸殿中。
云琼华走进紫宸殿,对上首的慕容昱点了点头。
慕蓉昱立刻舒了一口气,向椅背上靠了靠。
云琼华的目光掠过殿上垂首而立的四人,眸光深邃,最后落在时怀瑾身上。
“时大人,你负责刑部事宜,此案便交给你审理。”
时怀瑾还未来得及领旨行礼,云仲昌的声音便响起。
“太后娘娘,如此恐怕不妥。”
“柳璟科考,先后受到时大人与摄政王的青睐,按官场旧例,柳璟算是二人的门生。”
“出于避嫌,娘娘还是另择主审官员为好。”
云仲昌话音刚落,云琼华如刀的眼神便落在他的身上。
“文武百官,皆是天子门生。”
“天下万民,皆是天子子民。”
“岂不是为了避嫌,皇上也得对此案置身事外?”
云仲昌一时语塞,阴冷地望了云琼华一眼,拱手告罪。
“臣并非此意,只是为了公正,才提起此事,还望娘娘恕罪。”
云琼华瞥了云仲昌一眼,并未立刻开口。
云仲昌既已挑破此事,她若强行任命时怀瑾或慕蓉沅主审,必然会招致云党非议。
她的目光在云仲昌和谢太傅二人身上流转许久,终是下不了决心。
忽然云琼华脑海中灵光一闪,看向了慕容昱身侧的骆怀慎。
“骆大伴曾查明安侍郎旧案,又在京都被围时立下大功,自然堪当重任。”
“京郊屋舍坍塌之事,便由你为钦差,替皇上与本宫走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