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仁寿宫,云琼华在殿中坐下,饮着茶水。
环瑶刚刚离开去向曼娘送信,书意便传来了月隐白求见的消息。
云琼华有些讶异,还是对书意开口,宣月隐白入殿。
月隐白一袭水蓝色长衫,垂下的发丝随着他的步履不停扬起,他唇角含笑,走到云琼华身前站定。
“臣月隐白,参见太后娘娘。”
云琼华抬手,免了月隐白的礼。她见月隐白笑得和煦,唇角也浮现起笑意。
“看你这副表情,是有好事?”
月隐白眉眼弯起,轻点了点头。
“知晓了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算不算好事?”
云琼华目光一凛,“当真?”
月隐白自袖中缓缓拿出一封信笺,“时怀瑾捉住的那个活口吐口了。”
云琼华接过他递来的信笺,眉头微微蹙起。
“你不是说,他性子极烈,宁死不愿吐口。为何突然招认,其中会不会……”
“娘娘是想问,会不会有诈?”
月隐白眉眼弯起,语气如常,说出的话却让云琼华眼眸一颤。
“是人,便会有软肋。”
“他不怕死,但有看得比命还重的东西。”
云琼华攥了攥拳,望向月隐白的眼神微冷。
“……不必动无辜之人。”
月隐白挑眉,唇角浮现玩味,看向云琼华的眼神满是笑意。
“娘娘以为,我动了他的家人?”
他摇摇头,轻笑一声,声音慵懒地开口。
“我怎会如此狠心,娘娘未免把我想得太恶劣了些。”
云琼华的心安定了几分,周身寒意散去,看向月隐白的眼神闪过好奇。
“那你如何让他说了实话?”
“我帮他换了面孔与声音,他便将一切和盘托出了。”
月隐白说得云淡风轻,云琼华的眼眸却骤然亮起。
“你还有这种本事?”
月隐白见云琼华兴致盎然,垂了垂眼眸,眼中光芒微闪,水波潋滟。
“我还有很多本事,娘娘不妨多了解我一些。”
云琼华笑了笑,睨了月隐白一眼,缓缓打开了信笺。
信笺之上,暗探指认礼部郎中郑荣是协助他们入京的内线,禁军百户陈兴是前往京郊与他们传信之人。
云琼华看着这两个陌生的名字,眉头紧紧蹙起。
她甩了甩手里的信纸,瞥了月隐白一眼。
“一个礼部郎中,一个百户?”
“这就是所谓的幕后之人?”
月隐白被她难以置信的模样逗笑,又从袖中拿出另一封信函。
“娘娘倒是个急性子……”
云琼华未等他说完,便拿过了他手中的信函。
“分明是你刻意卖关子。”
月隐白手中一空,看着面带嗔怒的云琼华,笑着摇了摇头。
云琼华一边看,他一边缓缓开口。
“郑郎中是先帝三十五年的进士,巧的是,当年的主考是英王,副考是谢玄鹤。”
“陈百户出身湖广,与谢玄鹤和时怀瑾都有交集,先帝清算惠阳公主一案时,又是英王将其救下。”
云琼华将信纸一张张翻过,眉头紧蹙,望向月隐白。
“还剩三个辅政大臣,照你这么说,一个没排除。”
月隐白哑然失笑,他顿了顿,望向云琼华的眼神深沉了几分。
“娘娘会有答案的。”
云琼华将信纸折起,轻轻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缓缓开口。
“谢玄鹤。”
月隐白但笑不语,只拿过信纸,走到殿中的香炉旁,将信纸投了进去。
云琼华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为官一向小心谨慎、明哲保身,为何会与燕国勾结?”
“贪心不足蛇吞象,世间又有谁不恋慕权势呢?”
月隐白走回云琼华面前,缓缓站定,眼神深沉,隐隐闪过寒光。
“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云琼华松开手,抬眸看向月隐白,挑了挑眉。
“他以年老体弱为理由辞官,便是已病入膏肓。”
月隐白抿了抿唇,垂眸笑了笑,向云琼华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开口。
“月某明白了,娘娘会如愿的。”
“砰……”
瓷器落地的声音响起,云琼华与月隐白闻声看去,环瑶正满面惊慌地站在殿门口,手中的瓷盘落地,碎成齑粉,瓜果滚落一地。
云琼华立刻起身,走到她身旁,拉着她远离了一地狼藉。
“怎么这么不小心,可伤到哪儿了?”
环瑶依旧怔愣着没有说话,半晌,她紧紧握住云琼华的手,有些犹疑地开口。
“娘娘真的打算对谢太傅动手?”
“谢太傅……是谢总兵的……”
云琼华给环瑶整理衣衫的手一顿,目光闪烁一瞬,又继续给环瑶擦着袖口的水渍。
“他会明白的。”
“若他介怀,他便是连总兵也当不得,更遑论其他。”
月隐白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云琼华与环瑶的对话。
他眼神明暗交替,忽然沉着声音开口,唇边依旧带笑,却未达眼底。
“其他?”
“几日不见,娘娘倒是与谢凌苍亲近了许多。”
云琼华敛了敛眸,并未回答月隐白的话,而是唤来小宫女清理地上的狼藉。
待宫女退下,她望向月隐白,淡然开口。
“他救我数次,又心性纯粹,我愿意信他。”
“呵。”
月隐白冷笑一声,唇边的笑意淡去。
“我也救了娘娘数次,是我生性恶毒,所以娘娘总是对我防备?”
云琼华微微蹙眉,“月隐白,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月隐白挑眉,扯了扯嘴角,“云仲昌受到报应,娘娘就打算背弃对我的承诺,与谢凌苍远走高飞?”
云琼华眉头皱的更紧,语气急切了些。
“答应你的事,我自会做到。”
“如今昱儿年幼,我也不会离开京都,你不说这样的话来试探。”
闻言,月隐白眸光中的郁色散了几分,他喉咙滚动几瞬,终是闭了闭眼眸。
“谢凌苍手握重兵,如今对娘娘情真意切,可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如谢玄鹤般,终有一日醉心于权势?”
“娘娘一旦离京,便再无退路。”
“但愿娘娘,不会步安夫人的后尘。”
他说完,深深望了云琼华一眼,垂了垂眸,又再度开口。
“若娘娘真想离开京都……”
“药神谷四季如春,也是个好去处。”
他说完,对云琼华拱了拱手,快步退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