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禁军回到驻扎地,云琼华便被环瑶抱了个满怀。
环瑶哭得声嘶力竭,林中的飞鸟被她的哭声震得纷纷腾空而起,成群结队地向远处逃离。
云琼华有些好笑地望着天边的飞鸟,轻拍着环瑶的脊背。
“好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环瑶把头埋在云琼华肩头,语无伦次地哭诉着。
“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娘娘了……”
“幸好娘娘回来了,我都偷来匕首了……”
云琼华猛地推开环瑶,伸出右手,用力一戳她的眉心。
“偷匕首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如果我有不测,不准随我去死。”
环瑶一噎,哭声戛然而止,眼神闪烁起来,缓缓垂下头。
“我不是要……”
云琼华伸出右手,将她的头抬起,紧盯着她的眼睛。
环瑶再也说不下去,垂眸避开云琼华的视线,抽噎声又响起。
“我认。”
“我偷匕首就是想着,若娘娘回不来,我也随娘娘而去。”
“娘娘嘴毒,厨艺不好,还爱干净。黄泉路上没我陪着,怎么能把日子过好……”
云琼华将环瑶的话听完,不禁抽了抽嘴角,心头却拂过暖风。
她伸手,往环瑶腰间一摸,找出一柄匕首,往地上一扔。
她抬手抹去环瑶脸颊的眼泪,轻笑一声,放柔声音开口。
“你就知道瞎说,我明明在哪里,都能把日子过好。”
“……再不许做这样的事。”
环瑶点点头,又要往云琼华怀里扑。扑了一半,她突然注意到云琼华藏在身后的左臂,哭声骤然停止。
“娘娘……是受伤了?”
云琼华面色一滞,把左臂又往身后背了背。
“皮外伤,不打紧……”
她话还没说完,环瑶便抹干净泪水,拉着她往医帐走。
路上,二人与柳璟打了个照面,柳璟看见云琼华,眼眸轻颤,俯身拱了拱手。
云琼华只来得及对他点点头,便被环瑶推进了医帐之中。
司礼监掌印重伤昏迷,皇上与太后也都受了伤,文武百官纷纷奏报放弃祭祖,立刻回京。队伍稍加休整,便准备返回京都,等来年再前往宗庙。
只是还未开拔,便有一个身着禁军服饰、满身鲜血的士兵策马而来,连滚带爬地跪倒在慕容昱身前。
“皇上、太后,摄政王,摄政王他……”
站在一旁的云琼华闻言,眼眸瞬间沉下,她心头一跳,双拳瞬间握紧。
“摄政王带兵攻入宫城,谢总兵带着两千燕云士兵与留守的禁军奋力抵抗,终是不敌!”
云琼华眼前骤然一黑,耳边嗡鸣,脑海一片空白。她身子脱力,险些跌倒在地,幸好被环瑶及时扶住。
她咬了咬牙,强打起精神,望向前来报信的禁军,急切开口。
“宫中情形如何?城中百姓如何?谢总兵……身在何处?”
禁军连连叩首,脸颊上泪水与血水混成一片,声音嘶哑凄厉。
“不久前,为了重修凤栖宫,皇上急召数万徭役。可谁知,其中大半是由兵士假扮而成。”
“昨夜,那些兵士突然攻入紫宸殿,原本病重的摄政王也骤然现身。”
“谢总兵虽拼死保下了玉玺,但终是寡不敌众,退出了宫城。”
“城中百姓与谢总兵一起,抵抗摄政王的部队,死伤十分惨重。”
“谢总兵命臣来向皇上与太后报信,如今他身在何处、是生是死,臣也不知晓……”
云琼华身形骤然一晃,她猛地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她望了眼慕容昱,只见他面色苍白,眼眸中阴沉至极。
见云琼华向他望来,慕容昱张了张嘴,踟蹰许久,最后沙哑着声音开口。
“……是我的错。”
云琼华淡漠地移开视线,又望向身后的文武百官,声音沉着肃然。
“慕蓉沅狼子野心,借口病重留在京中,如今骤然谋反,罪不容诛。”
“如今京中情形未知,不可贸然回京,便就地驻扎,以云琼婉为帅,统领禁军,以防慕蓉沅侵袭。”
云琼婉出列领命,云琼华环视百官,目光定在柳璟身上,再度开口。
“柳璟,你主笔,立刻写一篇檄文,晓谕天下,讨伐慕蓉沅罪行。”
“再以兵部为主,六部协作,向各地方调兵调粮,尽快援助京都。”
旨意说完,官员们纷纷领旨而去。待回到营帐,云琼华瞬间泄了力,眼前一黑,倒在了环瑶身上。
再醒来,营帐中已黑沉下来,环瑶端着烛台,坐在床榻边,望着膝上的信纸,无声落着泪。
云琼华蹙了蹙眉,艰难地支撑起身子。环瑶见她醒来,立刻放下手中烛台,将云琼华扶起。
“娘娘起慢些。您失血过多,又苦熬一夜,刚刚是累晕过去了。”
云琼华靠着床头,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指了指环瑶膝上的信纸。
“怎么哭了?是曼娘的情报?”
环瑶一愣,慌忙将信纸往身后藏。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娘娘不必看了,再睡一会儿吧……”
“环瑶。”
云琼华冷声,打断了环瑶的话。她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心跳却逐渐慌乱。
“拿来给我。”
环瑶眼眸一闪,向后躲了躲,轻摇了摇头。
“娘娘还是别看了……”
“谢凌苍出事了?”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环瑶神情一滞,扯了扯唇角,从身后拿过信纸,缓缓递到了云琼华手中。
“不是,曼娘也没有谢将军的消息。”
“……只是些污言秽语。”
云琼华接过信纸,心中的巨石瞬间落地。她凝神,向信纸看去。
信纸上是慕蓉沅以摄政王之名,向大楚上下发出的文书。
他痛斥慕容昱觊觎嫡母,横征苛役,行径悖逆人伦。
他又说自己身中剧毒,是云琼华所为。云琼华假借祈福之名,将他约至白虎寺,给他下了月隐白所制的奇毒。
若非他得上天眷顾,被药王谷谷主所救,恐怕如今已命丧黄泉。
他在文书最后,急召各地慕容氏宗族入京,共同向皇帝与太后谏言。
云琼华将文书草草看过,随手扔到一边,对环瑶一笑。
“这有什么好藏的。”
环瑶蹙了蹙眉,眼眸闪过愤懑。
“慕蓉沅说是谏言,不就是拉拢宗族,想废了娘娘与皇上?”
“这纸上字字句句,都是污蔑娘娘的话,奴婢怕娘娘看了生气。”
云琼华勾起唇角,拿过信纸,缓缓站起身来,将信纸投入床榻边的火炉。
“若我胜了,这字字句句,都是慕蓉沅的罪证,你不必生气。”
宣纸沾染火苗,骤然升腾起烈焰,而后又瞬间化为灰烬。
云琼华望着火焰,眉目间光芒明灭。
火光不停摇曳,营帐帘笼突然被掀开,云琼婉气喘吁吁地走进来。
“娘娘,探子来报,江宁总兵借口护驾,正带兵赶来京城,距离此地已不足百里。”
“娘娘快收拾一下,臣护着您与皇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