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公安局同志提供完案情线索后,心里一直在计算着时间,等待着法院的宣判。
今天是我被关押在看守所的第六十七天。中午,狱警过来通知我、闷墩和赖宝,明天上午12点前取消我们所有的活动,在狱舍内等候法院的宣判。
第二天,我们三人焦虑不安地等待着法院的人到来。上午十点半左右,狱警过来把我们领到了一个接待室。里面坐着三名穿着法院制服的同志。他们见到我们站好后,开始宣读判决书。
我介入这起事件是为了救人,因防卫过当且没有造成重伤,又因提供了可靠的案件侦破线索、积极配合公安侦破案件有功,被宣判无罪释放。
听到判决,我内心激动不已,但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安静地听着接下来对闷墩和赖宝的判决。
闷墩是这起案件的参与者,虽然没有给任何人造成伤害,又积极配合案件审理,对案件侦破工作起到了一定作用,被判拘役三个月。由于已经关押了六十六天,他只需要再待满三个月。
赖宝是这起案件的参与者,因防卫过当造成他人重伤,又因积极配合案件审理,对案件侦破工作起到了一定作用,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即刻入狱。
我对他们二人的结果早有预判,但没想到自己会被无罪释放。我以为至少会判一年以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看向他们,特别是赖宝。他没有因为三年的刑期而情绪失控。我走过去,和他拥抱了一下,只说了一句:“等你!”
他点点头,法院的公安同志过来给他戴上手铐,押送了出去。
我没有再回狱舍,因为那里没有我的东西,也不需要告别。我对闷墩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我的将来。咱们的小镇不适合我这种人生活,川省也不适合。你出来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去东北了。那里适合我,所以我们也就此别过吧。”
闷墩一脸焦急地说:“小文,我要跟你一起走!你再等我二十几天,好吗?”
我看着他的表情,想了想说:“如果你家里同意你跟我走,我就带着你。不过,我这次出去,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东北了。”
闷墩坚定地说:“一辈子就一辈子!三娃子才活了不到二十岁,那也是一辈子。你就等我出去,我们一起走。”
我点点头,看着狱警一直站在旁边等着我们告别,我不好意思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当我走出看守所大门,看到父亲和母亲站在门外等着接我。我愧疚地低下头,走到他们面前,叫了声:“老汉儿,”又叫了声“妈妈。”然后向他们鞠了一躬,说道:“对不起!”
父亲伸手扶起我,用从未有过的温和口气说:“‘幺儿’,这次的事情家里没有怪你,你也没有错。法院都说你没错了。走,有什么话回家说。”
母亲脸上流着泪水,哽咽地说:“幺儿,出来就好,回家啊,回家!”
我跟着父母走向那辆熟悉的嘎斯车。父亲让我和母亲坐到后面,他自己坐在驾驶位上,启动车子,离开了看守所。
路上,妈妈对我说:“你这次能够出来,虽然你老汉儿也托了关系,但主要是你戴罪立功,提供了案情线索,公安局才能让咱们镇的胡副镇长和他儿子落网。现在镇上人都夸你,知道你没有参与他们的赌博,你是为了救你的朋友。就是三娃子这个娃可惜了,他妈妈天天在家哭,还不到二十岁就没了。你这次家里虽然不怪你,以后你也不能再弄出这些事了。你在里面第一天,家里就为你担心一天。”
妈妈说完,父亲也说了这次判决中我不知道的结果:
“捅死三娃子的那个人判了死刑,廖局长被判了无期,剩下的那些因为绑架,都被判了六年。胡副镇长被判了十五年,他儿子胡庆判了六年。那个王强跑了,现在正在通缉。”
我听到这些,心里舒坦了一些,只是那个王强还没抓到,心里有些不甘。
车子到了镇上,我让父亲先送我去三娃子家。我想去看看三娃子的父母。父亲说,今天三娃子的父母也去了法院,现在应该还没到家,等晚上他陪我过去。我点头同意了。
回到家,母亲让我好好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出来说话。我听话地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坐到沙发上。我想跟父母说说我想去东北的想法。当我说出来时,妈妈不等父亲说话就直接说不行,连想都不要想,让我老实在家里待着,好好上班。
父亲也不同意,他和妈妈的想法一样,说争取今年给我办好招工,以后就在厂子里好好上班,将来找个媳妇结婚。
我看着父母坚决不同意我去东北,没办法,我就给他们说了我在东北这两年的经历,又说我在家里待着实在是受不了。我前一段时间朝九晚五的生活,只是为了让他们开心,但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现在国家政策宽松了,我想出去闯荡一番。
我在东北还有朋友,还有一起生活了两年的知青。我去了那里会生活得很好。如果我在那边呆不下去,我回来保证听他们的安排。
父母还是不同意,我没有再坚持,但我要去东北的决心不会动摇。因为我知道,只有那里才适合我。
晚上,哥哥下班回来了。看到我,他第一次高兴地问长问短,还说我这个弟弟真行,是个爷们。
我知道,我这次弄掉了胡副镇长这个祸害。当年他在镇上当革委会主任,好事没干一点,坏事做绝。看到革委会不行了,就转身成了副镇长。他儿子胡庆也是镇上的一个祸害。他们父子这次入狱,镇上有很多人家都放起了鞭炮。哥哥觉得我给他长脸了,他就是这种势利眼。
吃完晚饭,我和父亲去了三娃子家。三娃子的父母看到我回来,也很高兴。他们知道我是为了三娃子,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山上救他们。三娃子死了,谁也怨不着,就怨他不听话,就是这个命了。
我又把那天的经过详细地跟他们说了一遍,应该让他们家里知道三娃子是怎么死的。
离开三娃子家时,我心里轻松了一些。我没有跟他们说因为我怎么怎么样,说出来没有意义,还会落人话柄。我心里清楚就可以了。
路上,我和父亲说我要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快过年了,我就不去上班了。过完年,我还是会去东北的。我又说了我的命运论,父亲好像真的觉得我不适合稳定的生活,只是没说同意的话。
回到家,看看日历牌,1979年1月3日。这一天是我又一次新生。今年,我十九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