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逃了?!”
周昂还未为自己躲过那致命一箭而感到侥幸,一道宛如从地狱中爬出的声音,便从他背后传来。
使得他浑身僵硬差点落下马去!
孙坚!
没错,是孙坚!
他那快要烂掉的白银铠甲在往外渗着血。
他手中那把名声显着,也曾砍下不少名将头颅的古锭刀上有着多处缺口。
黑红的赤帻旗帜当作布料困在手臂伤口处止血。
胯下的花棕马更是吞吐白雾间,嘴角马头处都有粘稠血滴滴落,马腿抽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但是。
他就是跨马出现在了这里。
跨越了自己那足足数百近千骑兵的包围。
越过了重重箭矢刀剑。
一连斩杀了不知几名自己留下垫后的亲卫。
仅仅只是因为江越那几枚碍事箭矢的阻拦,让自己停留了一会儿,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一瞬。
周昂看着孙坚那咧嘴时,犹如索命恶鬼,又如磅龙黑虎的笑时。
终于明白了。
为何都是将军,明明自己足足有一万余骑,对方只有那小几千骑,为什么却在这三日里厮杀得有来有回,到了此刻我方才勉强看到胜局了。
差距。
将军之间的差距。
也就是自己与对方之间的差距!
战术、武力、气魄乃至于此刻间气势的差距,都让他感到喘不过气来。
所以,没有任何犹豫。
逃!
周昂猛然用马鞭抽向战马,果断地就想重新开始逃跑。
可也是同时。
似乎是预料到了他的想法。
孙坚手中的古锭刀几乎是同时飞出,直接斩断了周昂战马的一只马蹄,使得他还没逃远便摔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许久后撞到树上,怎么都站不起身。
“周昂!”
一路拼命厮杀,几乎是将这具躯体都大半交给了阎王的孙坚,在看到周昂摔倒在地后反倒不怎么急了。
他有些嘶哑地喊了声周昂名字后,身形极其僵硬,花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翻下战马。
而在他下马的同时。
这匹随他游历天下不知多少年,此次征战中更是不知受了多少伤的花棕马,也是悍然倒下,吐着带血的白沫,显然再无可能站起来了。
孙坚用手轻轻摸了摸马背,闭上了一下眼睛,却又像是害怕闭久了就睁不开一样,迅速再次睁开。
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周昂走了过去。
“孙坚!”
周昂在地上挣扎了一下。
但显然从马上摔下时,他一条腿就已然完全摔碎动弹不得了,不然他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孙坚缓慢下马而不逃跑。
这让他不由得焦急起来,看着走来的孙坚猛然怒喝道:
“你还在执迷不悟吗?孙坚!”
“你根本就没那个资格,也没有天命在身,不然为何会被我缠在这死局当中,不然又为何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你仔细看看你身后,看看你的亲卫将士,看看你从江东带出来的儿郎们,他们都快死尽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如果你早点交出来,如果你乖乖说明白一切,如果你不将其私藏,袁公自会好好款待于你,你怎会有今天?”
“孙文台!”
“休要执迷不悟了,交出来吧!”
周昂的怒斥声响彻四野,不远处的修罗场仍在如同绞肉机一般厮杀着。
孙坚浑身都在疼痛。
如果提前看到此时这一幕。
如果再早早听到周昂的这一番话。
孙坚定然对此认同万分,也定然会如同他所说的那般,早早将东西交出来,给自己,给家族,也给自己麾下今日快死尽的将士们换上一份前程。
可现在。
也正如同周昂所说。
死尽了!
快要死尽了啊!
那些他孙家养了数百年的亲戚子侄,属下麾将们,那些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乃至看着他长大的叔侄们。
在这个修罗场上,因为一块破石头,被绞得死尽了!
值吗?
不值!
此刻纵使是拿着那块石头背后所代表的那个位置来换。
他孙坚孙文台也绝对不换!
可是。
不换又怎样?
现在再说不换,也来不及了……
孙坚擦了把脸上的鲜血,使得脸上的伤口混合着血液泥水显得极其恐怖残忍。
随后他在地上找了找,却没找到自己丢出去砍断马腿的那把古锭刀。
于是只能从身上一处快要腐烂的伤口处,扯出一根插入不是很深的箭矢。
进一步逼近周昂。
孙坚高高抬起那枚箭矢,在周昂惊恐的目光下插下。
“噗!”
插空了。
箭矢没有插中。
但是那种刀剑弓矢插入身体的声音,还是出现了。
孙坚身体微微晃动,低下头看去。
是古锭刀。
他没有找到的古锭刀,不知何时被周昂藏起来了,此刻反被插入了自己体内!
“孙文台!”
周昂忽然站了起来,脸上的笑意岂止是遮掩不住,简直就是肆意张狂: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有今天吗?”
“你太狂了,你狂得以为自己能当皇帝,你狂得以区区几千兵马就刚抵挡我万余精兵,你狂得觉得自己哪怕已是强弩之末,也能轻易杀了我!”
周昂的声音愈来愈大,刺入孙坚体内的古锭刀也是越刺越深,一柄大刀几乎是将孙坚贯穿。
可这还不够。
周昂还在撕扯着古锭刀,几乎想将孙坚分成两半!
他摔断了脚是装的,他无力挣扎也是装的。
你可以说他怂。
遇到敌将就想着逃。
可他的求生欲望与无耻,也绝对是无人能敌的!
哪怕是面对着强弩之末,哪怕是面对着手无寸刃的孙坚,他也选择了最阴险的打法。
而现在。
他成功了!
用古锭刀在孙坚体内狠狠划了一个来回,确定了要不是孙坚身上还披着那副破银铠甲,孙坚就真成两半了,周昂这才准备收刀。
这可是把好刀。
虽然卷了一点点刃,但是堂堂古锭刀,去掉那件宝物,也能算得上此战除孙坚人头外,最好的战利品了!
可这时。
周昂却发现,他怎么都拔不出这把刀。
孙坚正死死握住腹部的刀,双目如虎,满是血丝地狠狠瞪着他!
“孙坚,还不服啊?”
周昂冷笑着抬头,看着那嘴角鲜血如流水般的孙坚,他收刀的手微微用力。
“服了……咳咳。”
孙坚咳了两口血沫子,也不知用的什么气力竟还能说出话来:“你这垃圾虽然能力低微,但是论卑鄙和敢死战的手下兵将来说,还是值得一提的,我惨死此处也是活该。”
“服了还不松手?”
周昂再次猛地拉刀,却还是没拉出来,不由皱眉。
“我孙坚孙文台服你一介鼠……咳咳鼠辈,你便足矣得意千载了,还想要我的刀?”
孙坚手上逐渐无力,却还在冷笑。
“你这刀不给我还能给谁?”
周昂有些不解,但忽然间,他汗毛陡然倒立,骨头发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