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诚感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
他穿越了。
穿越到一个陌生的古代世界。
在那个世界,他有一个相当幸福的家庭。
父母两人伉俪情深。
他是家中独子,虽然家庭并不算富裕,但从不会让他比同龄人缺少什么东西,也很快乐。
后来……
后来呢?
他忘了。
依稀记得,他后来去当了一个道士,一个能呼风唤雨,能驱雷掣电的道士。
原来那个世界有超凡力量!
仙神显圣,妖魔混迹,鬼怪藏踪。
当朝天子口含天宪,坐拥国家气运,诸邪不敢近,一道法旨可显威于千里之外。
沙场战将炼就龙筋虎骨,聚军阵势气与煞气,出入天下,杀伐无敌。三国二十六州,北蛮西域,东海南疆,成名神将三十六,成天罡之数,威震天下。
江湖剑客一剑天倾,江河倒转,锋芒千百年不散。
世外山巅天师,一手执印,一手握剑,印落法坛起,剑挑星河盛,天上神明纷纷应。
“还有呢?”
“梦里的那些人,鲜活的,清晰的,温暖的……乃至刻骨铭心的人呢?”
顾诚猛地惊醒,浑身被汗水浸湿,在白色床单上留下个清晰的人印。
夏天。
窗外蝉鸣。
空调不知何时停止了运作。
一个人影背对从窗户照射进来的光芒,望着床上的他,目光透出三分嫌弃,三分冰冷,三分埋怨,以及九十一分的复杂。
“起床,上课了!”
清冷声音宛若秋日石上流淌而过的清泉,很好听,也很遥远。
顾诚看着眼前女生的绝世面容,怔怔出神。
好熟悉的精致面容,漂亮到哪怕女娲娘娘见了也要自豪的地步。
青丝如瀑散落,在日光下泛起淡金色光泽。
那双眸子更是惊心动魄,仿若夏夜划过天际的流星,光芒璀璨而短暂,却在刹那间点亮整个世界,于心底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
往下看。
浅绀色水手服款 JK 装,悄然映入顾诚的眼帘。
短款上衣将她纤细的腰身勾勒出来,举手投足间,衣角随风轻摆,满是青春的朝气。
下身的褶裙长至膝盖上方,脚上套着一双及膝的白色堆堆袜,袜口自然堆叠,如同松软的云朵,棕色圆头小皮鞋光洁如新。
最最最关键的,是那双修长匀称,弧度超乎完美的白皙小腿。
吸引了顾诚全部视线。
“你傻了?顾诚。”女生撇撇嘴,侧过头不去看他,假装没有注意到他惊艳的目光,顺势压下要扬起的嘴角。
“安,初然!”这个名字,从顾诚嘴里脱口而出。
“嗯。”女生淡淡应了一声,“出来吃早餐,璩姨煮了粥。”
说完,安初然离开了顾诚的房间,留下一脸茫然的他,陷入沉思。
房间也是熟悉的。
上世纪老房,略有年代感的莲花形吊灯,还坏了一个灯泡。
正对床的墙上海报是正抛硬币的炮姐。
陪伴他十几年的老书桌,最上面贴了一排虹猫蓝兔的老贴纸,桌上乱七八糟摆满了各种书。
顾诚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就是我穿越的时间点,今年十八岁大二,独居男生,出门撞大运。”
但是。
刚刚出现的人是谁?
“嘶——”
头疼。
顾诚捂着脑袋,流水般的记忆涌上来。
“安初然,异父异母的妹妹?我妈离婚后重组家庭的继女,现在跟我上一个大学,住在一起。”
“去年参加了两次葬礼?等等,这不对吧!我记得我爸妈只是离婚了,只是不爱我不管我,没有双双祭天吧?”
“……嗯,好像祭不祭天对我没什么影响。”
乱,好乱!
分不清了。
该死的。
顾诚掐了自己两下,疼得呲牙咧嘴,大腿青了一大团,“是真疼,那到底哪个是梦?”
他磨磨蹭蹭好几分钟,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出了房门。
客厅餐桌上,一个居家打扮的美女阿姨对他招手说道:“赶紧洗漱,不然粥要凉了。”
顾诚看了她一眼,小家碧玉、皮肤超白的远房阿姨璩荔,和他妈以及安初然关系很好,来照顾俩人的。
这个阿姨的丈夫好像是海员,常年不着家在海上漂的那种。
安初然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也没看顾诚一眼。
顾诚按捺住内心的疑惑,选择静观其变,顺势而为。
吃完早饭。
兄妹二人一起出门。
安初然比他小三个月的样子。
走在路上,两人之间的身位错落着差距。
学校就在两人所住小区对面,家属小区,顾诚爷爷以前是这所大学的教授。
还没出小区门。
一个元气满满的萝莉音在两人身后响起,“早上好啊!诚哥!”
顾诚闻声色变,后腰和脖子阵阵发凉。
诚哥什么鬼?
他转身看去,身穿运动短衫和短裤的娇小女孩三两步冲上前,熟练给了顾诚一记肘击。
顾诚看清她脸后,忍痛惊呼:“花儿!”
又是一段记忆涌上心头,青梅竹马王玲花,大一新生,同专业学妹。
好好好。
看着眼前两个小美女,顾诚梦里梦外的细节越发清晰。
花儿嫣然一笑,顺手挽上顾诚手臂,亭亭玉立的大白兔带球出击,另一只手唰地指向马路对面,“绿灯了!冲啊!”
然后拖着顾诚带球跑路。
安初然黑着俏脸,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东门刷卡进校。
在安初然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下,花儿依依不舍放开顾诚的手臂。
“学长,我头两节是体育课,室内排球,先走啦!”
快意挥手道别。
顾诚也挥了挥手,目光始终在仔细观察四周环境。
熟悉,太熟了。
门卫大爷脸上的痣都跟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还有初春新换的垃圾桶。
路边撒娇卖萌的学长学姐猫。
一切都跟他记忆中一般无二。
他熟练拐进一条通往数学院的林荫小路,他学的就是数院的信息与计算科学。
安初然,也跟着他一起拐进小路。
顾诚疑惑,“你不去马院吗?”
奇怪,记忆里安初然是马院的,这一点怎么就这么违和呢?
“噔——”
一声。
是小皮鞋与地面发出的声音。
安初然猛地推了一把顾诚,把他压在一棵百年香樟树的树干上,少女独有的幽香占据他全部呼吸。
两人离得很近,顾诚看见了她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水润光泽。
“明明说好了要跟我在一起,等我们毕业的时候就结婚,你为什么还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安初然压抑着声音嗔道。
顾诚:“!!!”
不是……
好,好好好,熟悉的记忆传输,又来了。
你真当我是傻子是吧?
…………
合夷山。
颀长男子身影忽然轻“咦”了一声,面容里流出几分不解和惊讶。
“这个人……好生奇怪的世界!”
“糟了。”
“我预设的梦境,如果只以他一个人的记忆,支撑不起一个真实的世界。”
百年后的今天,又要输吗?
“看来,要改变一下策略了。”
大公鸡在一边对祭坛中心的万年阴魂木转圈圈。
“死骗子,偷我鸡窝来做这玩意,真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