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没买成鲜花,过了几天到沙时薇生日,他又提了一次。
然而沙时薇依然是一脸不情愿,干脆表示不愿意过生日。
因为那天她回家以后粗略算了一下,那所谓的一束“爱你一生一世”,光玫瑰花就得五百多,再加上什么进口的白色花,总价格不知道得多少。
沙时薇一点也不喜欢乱花钱。
她过去太穷了,所以养成了习惯,每一分钱都花的很小心谨慎。
她跟着傅明哲已经过得比从前好上千百万倍,更何况她现在花的全是傅明哲的钱,这让她在傅明哲面前永远感觉低人一等。如果再买些无用的东西,她的良心让她寝食难安。
过生日买鲜花这种事,根本就不是她应该享受的。
但是傅明哲这边就很郁闷了,他觉察到那天沙时薇有深重的心事,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敞开心扉。买鲜花纯粹是正好路过花店,脑袋一热做出的决定。
他知道一般女孩子都喜欢收到鲜花,但是没想到沙时薇不是一般的女孩。
这种不一般不仅体现在她不喜欢寻常女孩追求的东西上,也体现在他们日常的生活中。
傅明哲分明能感觉到,沙时薇面对自己的时候,就像是戴了一副面具,完美的让人浑身不舒服。
她美丽、温柔、顺从,哪怕她明明感觉不适,依然会强迫自己接受他。
在那之后,沙时薇虽然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她的身体反应骗不了傅明哲。
她对房事更加抵触了。
有一次刚结束,傅明哲分明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
于是傅明哲故意提议再来一次,果然不出所料,沙时薇马上找借口说累了,想睡觉了。
天地可鉴,这事上向来出力的都是他,沙时薇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根木头,她有什么好累的。
可是傅明哲没有说出来。
第二天一早醒来,傅明哲就开始着手调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他的流亡师兄金刚就成了最合适的帮手。
神不知鬼不觉的调个监控,对金刚来说易如反掌。
金刚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把关于沙时薇的监控都整理好打包发给了傅明哲。
这一调查,傅明哲意外发现了沙时薇一个秘密。
他不在家的时候,她经常会去小区对面的河岸边坐着。
仅仅是一动不动的坐着。
不跟任何人说话,也不看过路的人。
傅明哲看到监控里神情呆滞的沙时薇,发现她最多一次时间竟然长达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坐着什么也不干,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
之前他从来没有强行逼问过沙时薇什么。
沙时薇宁可去河边坐着发呆,也不愿意对和她有肌肤之亲的自己吐露半个字,可见沙时薇实际的性格有多么执拗。
正因为如此,他对她的过去虽然有诸多好奇的点,但是一旦沙时薇不肯回答,他就立即停止询问,以免惹急了沙时薇反而生了嫌隙。
他知道她自始至终没有向他敞开过心扉,他知道这种事情必须循序渐进,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想再等了。
就在这时候,他在泉城那边的一个熟人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傅明哲开始着手他的攻心快进计划。
之后的几天他加班加点,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把电缆厂车间里吃空饷的关系户都清理出去了,接下来就是集中解决后勤里面那几个董家村的了。
按道理这几个人也不太难处理,都是临时工,想开掉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可问题是,电缆厂的电线和网线都是从董家村过去的。
几年前,董家村里的一个小服装厂清理了一个董家村的关系户,结果遭到了长达十天的断电惩罚。一个小服装厂因此不得不挪走,从此一蹶不振。
这件事傅明哲本来只是有所耳闻,没想到宗若曦这个头号关系户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主动出击,到厂长办公室拿这件事来恐吓傅明哲。
所以这几天傅明哲开始跑改电路的事。
沙时薇作为他的秘书,除了生病休息的那几天,其他时间都跟着傅明哲到处跑,亲眼见证他为了这点小事差点跑断腿。
她跟着傅明哲有两个月时间了,知道傅明哲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把问题拖着不解决,不管代价多大他都要办成这件事,所以一声不吭陪着他。
眼看需要的章都盖完了,马上就能扯线了。
可是事与愿违,首都那边一个电话,傅明哲又要长途奔回首都处理一些事。
恰好这时沙时薇的老熟人大姨妈又来了,浑身难受的很。
傅明哲给她放了假,让她回家休息,等他回来再上班。
傅明哲说走就走了。
沙时薇在家里睡到无聊,就开了电脑,试着学傅明哲教她的步骤去操作。
虽然她很努力的画好一只狼,但是依然画了一个四不像。
当她让这只四不像在电脑屏幕上边走边摇尾巴的时候,接到傅明哲已经到首都的电话。
“睡醒了吗?”傅明哲的口气听起来还挺高兴。
“早就醒了。”沙时薇羞恼,傅明哲这人可真是不会哄人,问吃饭了么也比问睡醒了强啊。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明天下午回高阳,晚上到家。”
“哦。不用太着急。”沙时薇在软绵绵的转椅上伸个懒腰,“我还想多休息一天呢。”
“好。”傅明哲笑着说,“后天也不用上班。”他知道沙时薇来大姨妈的日子不爽快,本来就有意让她多休息。
“资本家能这么好心啊?”沙时薇打趣他。
“我在别人眼前是资本家,在你面前可是跪着的奴隶啊。”傅明哲自嘲说,“什么时候站起来还不是你说了算。”
沙时薇愣了一下,稍做回味就明白了傅明哲的暗示,本来已经淡化下去的羞恼卷土重来,“傅明哲!你!你别让我看见你!不然我要你好看!”
傅明哲笑出声,“要是好受点,出去逛逛街吧,钱够不够花?”
“我不想出去。我就想在家待着等你回来。”
“好。”
两个人的谈话氛围正好,沙时薇这边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傅工,过来一下!”
傅明哲声音突然恢复了冷静,对沙时薇说了声再见就挂了电话。
沙时薇看着手机上挂掉的电话号码,想到跟傅明哲说话的那个人。
她从声音就听出了那个人是谁。
是贺铭国。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带有磁性,很容易和别人的声音的区别开。
原来是贺铭国把傅明哲叫回首都的。
沙时薇觉得挺别扭的,她把手机丢在一边,继续摆弄电脑给大尾巴狼做改动。
大脑一片空白的乱摆弄了一会,觉得更加没意思,于是就打算出去走走。
可是打开衣橱挑选衣服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件浅绿色的裙子。
就是下雨那天她穿着的那件。
她就是穿着那件衣服被对门的老太太吓得跑出单元门,胡乱跑路的情况下撞进林以萱租住的楼里面,然后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回来以后,沙时薇就把那件裙子扔在卫生间的角落里,把林以萱的衣服扔进垃圾桶。
她以为等过几天缓过来再洗这件衣服,没想到傅明哲已经帮她洗完收进衣橱里了。
沙时薇把这件衣服拿出来,然后挂到最靠边的地方,用春秋天的衣服遮挡住。
这件衣服花了不少钱买的,她不舍得扔,可是她也不想再看到这件衣服。
这些日子,沙时薇尽可能避免去回想在林以萱那里发生的事。
明明她为此感到煎熬,可是却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甚至说出去了,别人只会笑话她,拿她当神经病。
一个女人被另一个女人怎么样了,谁会信呢?
沙时薇挪完了衣服就改变主意不想出门去了。不是因为怕遇到林以萱,而是心情突然变得不好。
可是就算她不想出去,家里没有食物,她也要出去采购一番。
于是她随便换了一件衣服套上,然后去小区外面的超市转了转。
她买了几样青菜,准备回去的时候听到几个营业员在那里愤愤不平的交谈。
“那死老太太又来了!怎么有脸来啊!上次讹我说我偷她毛巾,我呸,我就缺她一块烂抹布!”
“就是!谁会贪她那点东西!今天一块肉,明天一包糖的,烦死人了。她买谁的摊,谁就倒大霉了!”
“那老太太整天玩这一出,有病吧!家里也不管管她!断子绝孙了嘛!”
“谁家好人放着这么一个老不死的出来讹人!肯定那家人就不要脸!”
“她家儿子我见过!那回老不死的在卖鸡蛋那儿偷别人的手机被逮着了,他儿子就来了。他说这老太太糊涂了。谁信啊!糊涂了怎么净占别人便宜,怎么不给人发钱呢!”
“什么糊涂了!就这老东西在门口那个车站挤公交去乡下赶大集。我听公交车司机说,三个镇两个乡的集,她从来没赶错过。她要糊涂了,她儿子能让她一个人去赶大集?”
沙时薇顺着那几名营业员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对门的老太太在卖干货那里偷大枣。
只见老太太假装尝大枣,枣往嘴边一放,手就收进兜里,枣直接就跟着进兜里了,嘴里连个咀嚼的假动作都懒的做。
营业员们显然知道这老太太的德行,老远站着只看不管,谁都懒得过去惹一身骚。
卖干货的营业员等老太太偷了七八个枣了,才象征意思的过去说了几句,老太太骂骂喋喋的甩了甩手中的空购物袋,然后从收银那里出去了。
收银台的小姑娘显然早就认识老太太这个泼皮惯偷了,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合着老太太进超市一趟,一分钱没花,偷了几个枣还赚了一个袋子。
卖干货的营业员一边生气咒骂,一边把零卖的枣又堆好。
刚才老太太把那堆枣上面摆的最大的几个都偷走了。
沙时薇提着青菜磨磨蹭蹭的走在后面,不想跟那个老太太再打交道。
晃了好半天才回到楼上,一下电梯就听到有人吵吵:“我就说不要买什么东西,你看你看,这不是白来一趟!真是的!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沙时薇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家门前的姑姑和郝叔。
“薇薇!你回来了!”郝叔一如既往的自来热乎,“那个,这不是你跟小傅搬这好久了,我想着带你姑姑过来看看你。”
“哦。”沙时薇转头朝老太太家看了一眼,见门紧闭着,不禁松了口气,到自家门口开了门。“进去吧。”
姑姑不情愿的把手里提的东西塞到郝叔手里,抬脚就进门。
郝叔一看屋里地面打扫的干净,又看了一眼门边摆放的两双拖鞋,迟疑了一下说:“那个,我把鞋脱了吧。青青,你把鞋脱了,别给娃踩脏了地。”
“我屋里没有别的拖鞋。进吧,没事。”沙时薇一点也不介意。反正她每天没事做都会满屋子拖地,今天还没拖。踩脏了正好过会再拖。
“你看你麻烦的很,还脱鞋。”姑姑说着就穿着鞋继续走进去了。
郝叔考虑一会,觉得脱了鞋自己脚太臭,怕弄得彼此尴尬,于是也穿鞋进去了。
傅明哲和沙时薇租下这套房子,最初就是看中了它上档次的装修。
他们住进来以后很爱惜,所以房子基本维持原样。
郝叔在客厅四下看看,满意的说:“挺好,挺好。这房子挺好!”
“好什么呀,又不是自己的。”姑姑很不满意,冲薇薇扯嗓子抱怨,“你怎么这么没用啊!这房子又不贵,你叫他买下来送给你啊!这点事都办不到?啊?白瞎你这张脸!”
“我们在这住不了多久,以后要回首都去。”沙时薇转身去厨房放下青菜,开始烧水。
“别忙乎了,我和你姑姑坐一会就走。”郝叔跟着进了厨房,看着干净整齐的厨房,又不禁感叹,“年轻人过日子就得这样,好好的。”
“郝叔你去客厅坐会吧,我给你们泡茶。”
“好好好。”郝叔越看越满意,“别弄太麻烦了。”
沙时薇把傅明哲的茶叶翻出来,抓了一把倒进茶壶里,再倒上热水。
她一手拿着茶壶一手拿着两个一次性杯子从厨房出来,发现姑姑已经从卧室转悠出来了。
“姑姑,你喝茶吗?”她小声问。
“喝点喝点。”姑姑评价说,“这房子装修得花不少钱。你让他给你买了,他那么有钱,还差这点吗?你跟他领证了没有?”
沙时薇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还没领证。
郝叔听了直皱眉头。
“那你生孩子怎么办?户口安哪里?”姑姑说着眼睛朝沙时薇的肚子瞅,“你这怀上了吗?”
“没有。我这.....这又来那个了。”沙时薇倒上水。
“这不都三个月了?怀不上就上庙里拜拜送子观音什么的,你妈就怀的慢,去拜了观音才有你。”姑姑不忘吐槽,“你真随她,什么好的都不会随!”
“薇薇还没结婚,没有不正好嘛。”郝叔劝说,“要是怀了还没结婚也不好看。”
“都住一块了什么好看不好看。”姑姑撇撇嘴,“就她事多。”
沙时薇下意识捏紧了手指,指甲扎进肉里面,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把电视开开让我看一会啊,跟傻子样!”姑姑骂道。
“哦。”沙时薇赶紧去开电视。
电视一开机是沙时薇时常看的频道。
“这个台有什么好看的。”姑姑夺过遥控器换台看,换到一个正在演二人转的台就停下来。
“那个台晚上会有教做饭的节目,我都跟着学的。”沙时薇有点郁闷的解释。
姑姑看节目看的正来劲,不搭理沙时薇。
沙时薇只好又回到厨房,她没想到姑姑他们会来,家里没什么可用来招待。
“别忙了,薇薇。”郝叔喊道,“过来歇会。”
“哦。”沙时薇在厨房转了一圈就回到客厅坐下。
郝叔借着过来倒茶的功夫在沙时薇身边坐下。
“小傅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啊?”郝叔说着偷偷瞄姑姑一眼,见她全神贯注的在看电视,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钱塞到沙时薇手里,然后握着沙时薇的手示意她把钱藏起来。
沙时薇也看了看姑姑,见姑姑没看她,犹豫了一下又把钱塞回去。“他挺好的,没有欺负我。”
郝叔不敢大动作推,怕姑姑注意到,只好把钱塞回兜里。
“他要欺负你你别怕,有什么事给我说。我来揍他!”郝叔佯装发脾气,“可不能委屈自己!别学那些傻妮子,有事不说,把他脾气惯大了。”
“她凶的狠,就在你跟前装乖觉。你可别乱教她,别让人撵出去了!”姑姑冷不丁的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