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兰在这人搀扶下一瘸一拐上了马车,车厢内简洁干净,只在座位零落着一些书籍。
读书人重名节,时人总是对读书人多一份敬重,她好奇问道,“郎君是读书人?不知如何称呼。”
徐子元看她问的认真,笑着回道,“闲暇读过些书,不过不并未下场科考,只是用来明理罢了,我姓徐,跟着家中做些生意。”
两人通了姓名,才知道这人是做生意的,经常到处走,接骨也只感兴趣顺带学的,并不是专业郎中。
很快就到了徐郎君说的水边村,这村子位于附近的城镇外,外面就是途经镇子四通八达的官道。
村口处有间并不大医馆,青砖砌筑,很是不显眼,想来主要为附近村民看病。见马车在门口停下,从屋中走出来个五六十岁的老者。
他看到宁兰吃了一惊,随即拧眉看向徐子元。
徐子元当即开口解释道,“这位兄台脚受伤了,骨头错位,我接上了劳烦四叔给他看看。”
被称为四叔的老人这才把一行人引入屋内,老郎中查看后道,“骨头接的不错,并没什么大碍,休养两日就好了。”
因着她给了金子的缘故,徐郎君还让老郎中给她腾了一间屋子暂住。
“兄台且安心住着,明日一早便可送你去渡口坐船。”徐子元离开前贴心的嘱咐道。
宁兰同她道了谢,回到屋子反锁好门窗,才长舒一口气,总算看到回家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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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元告别后便被老郎中拉到后院,语带不赞成的问道,“这姑娘是什么人,你把她弄这干什么?还光天化日女扮男装,别又是麻烦。”
“不认识,路上遇到的,看她可怜帮她一把罢了。”徐子元无所谓的说道。
她虽然面上做了伪装,身形看着也就是个矮小的男子,只是给她接骨就发现她是女扮男装了。
女子骨骼和男子还是不一样的,四叔看出来不足为奇。
“子元,我们有要事要办,须得要万事小心,往后往家带人这种冒险的事切莫在做了,明天一早就把她送走。”老郎中恨铁不成钢道。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他应了一声,也说不好为什么多此一举,只是那时路过她瞥了一眼,觉得这人着实可怜的紧,他没有犹豫就下去帮她了,倒是没想这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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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弥漫,燃烧的火光照的前方的男人脸色忽明忽暗。
院子中众仆人皆是噤若寒蝉的垂眸站着,眼睁睁看着面前才布置好的院子顷刻间付之一炬。
季宴清站在那盯着燃烧的火光看,觉得这宁五当真是不识好歹的很,自己这么为他打算,她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难道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竟然妄想可以只身离开这都城,离开他身边,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看着最后一块红绸被火焰吞噬,他才转身离去。
若不是他贸然出城寻人怕引起有心人怀疑,他现在恨不得亲自出城把人带回来。看看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惊影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他面色晦暗立在那,硬着头皮上去,
“殿下,我去庄子上问过那送菜的婆子了。她没有见过宁娘子,但是半路上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后来发现是装菜的箩筐掉了。”
说到这,惊影抬头看了看他神色,才接着道,“属下猜宁娘子是那时从那跳的下的车,故意踢掉箩筐做遮掩,已经让人沿着这条官道附近村子去查了。”
“嗯。”男人只是冷淡应了一声,他认同惊影的判断,“务必在冬至那日圜丘祭祀大典前把人找到,不要坏了孤的计划。”
“殿下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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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宴清回她住的棠院,里面漆黑一片,床上还杵着她用来伪装的枕头,被他泄气的扔到地上,人就着那痕迹顺势躺下
在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他需要睡觉休息,养足精神在朝堂上同那群老狐狸周旋。
闭着眼想尽快入睡,空气中一丝丝香味萦绕在周围,是被子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气味,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没有路引,定是不敢随意住店的。
只怕要露宿在外,或是野外破庙,这么冷的天气,只怕要冻的彻夜难眠,思及此,冷哼一声,她活该。
貌美又毫无自保能力女子,犹如稚子抱金行闹市,路人眼中待宰的羔羊,孤身出去能有什么好下场。
若是在遇到那些拐子......
那不如死了算了,想到这瞬间起身出了院子。
看他出来,吴今迎了过来,“殿下怎的还不休息,天就要亮了。”
“你现在亲自去给京兆尹传信,孤今日下朝回来要见到人,让他用心办差,”季宴清顿了顿才道,“保护好 她,不准有任何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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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兰此刻并没有像他想的一样露宿荒野瑟瑟发抖,反倒是吃了晚饭,早早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坐着等天亮。
陌生的地方,她做不到完全放心信任这些人,谨慎起见今晚她是不打算睡了。她想好了,等登船了在上面好好补觉。
不时紧张的盯着门窗动静,好在一切正常。
困意不时侵袭着大脑,不停的掐自己大腿提醒自己不能睡。开始想在现代的父母,想外公外婆,外婆已经走了,现在自己是外公唯一的慰藉。
外公已经八十四了,知道自己消失不见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扛住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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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算是魂穿,也不知道原身是不是去自己的身体了,如果她去了,父母会发现换人了吗?
现在她甚至不得不面对另一种可能:如果真的回不去了怎么办。
良久之后,像是下定决心。
大抵是寻个治安好的地方,想办法谋生,她能做什么?想了半天没有头绪,索性不想了,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
但是跟着那太子进宫那是必然不行的。
在她看来,普通人的婚事好似合伙做生意,若是以后不好,缘分尽了就可退出,大不了和离大家一拍两散。
皇家那可不一样,谁能给一国之君和离啊。
他现在说的好听,喜欢她看重她,只是常言道,人心易变。
且她也不是能小意逢迎事事周全的性子,现在他还没的到手,愿意哄着她,指不定哪天不耐烦了,把她往哪个冷宫一扔,她不得一辈子消磨在那?
想着想着不自觉便靠着床住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中意识却是清醒过来,自己好似来到一处宫殿。
那宫殿很华丽,朱墙飞檐,只是正殿里面放着个巨大的金色笼着,那里面关着个女人,她站在殿外只能看到她背影,
直觉应该远离的,可是又莫名的吸引她去看,她一步步走近,那女子听到脚步声慢慢转过身。
看清人脸后她被吓到,尖叫着往外跑。
是她的脸!被关在里面的是她。
这时季宴清突然出现抓住她,一脸凶狠说她活该,不识好歹,都是她自找的。
宁兰被吓醒了,心口狂跳,可是手上被他牢牢握住不放的感觉像是真的,自己拍了拍心口安抚自己,没事,没事是梦,自己吓自己。
是她把他想坏了吧,他好歹一国储君,听那些仆人说他名声一向很好。
勤勉政事,不贪图女色,处事公允,他不至于这么恶劣吧?
把人关在笼子里,光是想想这种可能已经很吓人了,心中愈发坚定要远离那太子的想法。
心绪不宁直到天亮,同郎中一起用了早膳,一出院子就看到徐郎君,“宁贤弟,我刚好要出门,正好顺路送你去渡口。”
昨日徐郎君提到他二十二,比她大几岁,客气的叫她贤弟。
渡口离这村口不远,不过半里路程,步行很快就能到,行路中,徐子元随口问道,“不知道宁贤弟打算去哪?”
“去寻亲。”
她不敢多说,怕到时候被那人查到,连累他不说,说不得还要暴露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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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渡口,徐子元远远的就发现往日热闹的渡口今日只有几个零散的人。
边上站了一些穿着甲胄的官府卫士,他同跟在后面的竹叶对视一眼,两人神情俱严肃下来。
宁兰也发现那的兵士,心下一紧。想起来那时候在大理寺外茶楼上,季宴清警告过自己,他对这都城有绝对的控制力,让她不要乱跑。
这些兵士莫不是就是他派出来找她的,不至于这么大阵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