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此来,要说意外,那确实是有些意外的。
要知道,在宫门,长老们的地位超然,纵使不及身为宫门之主的执刃身份尊贵,可真要细究起来,他们的话事权却也并不在执刃之下。
毕竟,一位长老,其背后便代表了后山一宫,而后山一脉一向是拧成一股绳的,同进退也共患难,从来不计较得失与否。
无论是三位长老,还是后山的花、雪、月三宫之间,那都是远比前山四宫并四位宫主要更来得团结的。
所以,一位长老的意见就算不能完全代表其余二位,却也能最大程度地影响他们,就算私心使然,长老们或许有别的不同的看法,但在大面上,作为利益同盟,三位长老的态度总是如出一辙的,立场也是旗帜鲜明而统一的。
再加上,长老们多少还有些其他不为外人所知的特权……这么林林总总的算下来……
这么说吧,就算是到了宫门的危急存亡之秋,又或是宫门遇着什么要事、难事了,倘若没有三位长老的支持与肯定,即便是宫门执刃,也很难一意孤行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推动本人下达的命令在全宫门贯彻执行。
执刃与长老们——说白了,既是相辅相成,同时也是互相制约的关系。
而角、徵二宫,本就与执刃一脉关系不睦——与前执刃,宫鸿羽本人,名义上虽是以叔侄相称,可实际上,不过是仅有些面子情的上下级关系,哪有什么真心实意的亲近?
而和羽宫二子——前少主宫唤羽、现任执刃宫子羽的关系,那真是没有最糟糕的,永远只有更糟糕的……
一直以来,都是角、徵二宫守望相助,时不时还得指望并无宫主之名,只是帮着姐姐一道儿协理商宫的宫明商伸把手,替他们四处转圜着。
基于此,在这风云突变,本该尽最大努力,团结所有能够团结的势力,以此为角、徵二宫加码的时候,宫远徵还敢这样急哄哄地闯进长老院,张口就是这样阴阳怪气,旨在质问长老们的话,还变相地得罪了他们背后的花、雪、月三宫。
——不得不说,这孩子的确很有胆气。
但要说不意外的话,那宫远徵此举,确实也算是在长老们的意料之中。
执刃之位旁落宫子羽之手,这事儿宫门有谁听了能够泰然处之,不惊讶咋舌的?素来敬重爱戴哥哥的宫远徵但凡有所听闻,又怎么可能不来为宫尚角打抱不平,讨一个公道?
若不这样做,宫远徵便也不是宫远徵了。
只是,他们实在没能料到的是——宫远徵竟来得这样快,又这样急。
按说,三位长老的武功本是远在宫远徵之上的,在他贸然闯入之前,便理应有所察觉。
但长老们一是自负,心里不觉得有人能在宫门的重重守卫之下,闯进长老院来,对他们行不轨之事,二是全副身心仍旧是被“前执刃及前少主遇刺身亡”这样的大消息冲击着,心思着实是不在这上头。
是以,待他们回过神来,宫远徵已经怒气冲冲地立于他们跟前了——这倒确实是把三位颇有些上了年纪的长老给唬了一跳。
待听清宫远徵所问后,长老们更是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由谁出面,去应付宫远徵这个刺头儿。
——要是不予理会,那肯定是不行的,宫远徵嚣张至此,若是避而不答,那他们身为宫门守护者,身为后山长老的颜面何存?威望又何在?这宫门又还有没有规矩与礼数、教养了?
——但要是照实了答,还不知宫远徵会有什么样的话儿等着他们呢。
几位长老擅长倚老卖老、以势压人、拉着祖宗规矩的大旗作虎皮……却实在不大擅长用这嘴上功夫进行缠斗。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到底是成功推举出一位——正是三位长老中最最面善,也最显和蔼的月长老来回话。
月长老不似花长老本性严厉,也不如雪长老来得冷淡,寻常总是笑呵呵,也温温柔柔的,看似很好说话。
然而,他向前稍迈了一小步,将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随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先收起了面上的温和与善意,义正词严地力斥了一句:“远徵,不可妄自揣测,私加议论,长老院从来只是按宫门规矩行事!”
说罢,却没再提宫远徵这在他看来过分莽撞的行为,只是转而将谴责的目光投向被宫远徵挡在身后的宫明商,眉头更皱:“明商,你自来便是个懂得礼数,也识大体的孩子,怎么……”
这回却没能拦住远徵,任他在长老院胡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