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走到白,从夜走到清晨。
韩榆的胸膛里面好像有火焰在燃烧,脚底板好像已经变成面条,软塌塌地无力,能走动已经纯靠着一种本能。
前面的黑袍老道没停下,大乌鸦也在头顶飞一会儿停一会儿,起起落落。
终于,在天明之后终于来到一处小镇。
黑袍老道看了一眼面黄肌瘦,走路都没力气的韩榆,让他到一处卖吃食的地方坐下吃了一碗面。
这碗面是半年以来韩榆吃过最香的东西,他埋下头去,稀里哗啦吃了个干净。
等他再抬起头来,面前已经多了一头毛驴。
黑袍老道没有说话,结了账,牵着买来的毛驴领着他走出小镇。
出了小镇之后,老道骑着毛驴,韩榆便跟在后面,大乌鸦时不时地从天空落下来。
兴许是走的无聊了,老道用嘶哑的声音讲起了“泉林三友”的故事。
泉林三友一个姓韩,一个姓李,一个叫婉儿。三人二十多岁相遇为伴,习武,踢馆,挑战武林名宿,快意江湖,意气风发,到将近四十的时候,“泉林三友”成为南离国赫赫有名的高手。
姓韩的说,他有一个家传的宝贝,跟修仙的有关。
于是泉林三友便开始由此想要踏上修仙之路,这一研究,原来兄妹相称的三人却生出了间隙。姓韩的带着家传的宝贝拐跑了婉儿,到一个小山村隐居起来,成了夫妻俩。
再然后的故事,黑袍白发,佝偻着身子的老道没有说,肚子里面有点吃食的韩榆脑筋灵活了许多。
再然后,应该就是五十年过去,韩榆的爷爷奶奶什么也没研究出来,已经死了;父亲普通得很,打猎就死了。
这个老道应该就是当初姓李的那个人,瞧着好像已经学到了修仙的本事,来韩榆家取走当初韩家的宝贝。
“道长爷爷,你是姓李吗?”韩榆好奇地问。
老道头也没回,嘶哑着说道:“娃儿,叫我道爷就行了。”
“道爷,你会修仙了吗?”
“会?谈何容易?不过是些许微末道行而已。”老道伸手按住驴脑袋,那毛驴便乖顺地一动不动。
随后他伸手向着韩榆伸来。
“你那宝贝,拿来给我。”
韩榆便把刻着繁茂大树的小圆盘交给他,同时微微一怔。
因为他把小圆盘交出去的同时,心里面感觉——这东西或许有用、自己也想看看怎么回事,然后便感觉握着火热圆石的触感再次出现在右手处。
紧接着,自己怀里面又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圆盘。
老道接过去,仔细端详了片刻,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是……这是万春谷的……”
“原来如此!原来你们家是万春谷某个弟子门徒的后裔,后代根性不足,断了修行的前途,只留下昔日的信物!”
“哈哈哈哈,这合该为我所有!我终于能踏上正途了!我终于能踏上修仙正途了!”
欣喜若狂的老道死死抓着这小圆盘,好像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
韩榆怔怔看着,把自己另一个小圆盘悄悄收好。
老道狂喜了一会儿之后,转头看着韩榆,一张瘦削、干瘪的丑脸,如同寿命将近马匹的老马脸,此时竟闪烁出异常复杂的情绪。
“姓韩的一声不吭,抢走了婉儿,要是看他的面子,我应该这就食言,把你这娃儿喂了我的乌鸦。”
老道话音落下,那大黑乌鸦就落在韩榆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几乎压得韩榆站不稳;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带着期待与恶意,似乎要立刻啄食这一餐美味。
“但你的眼睛,很像是婉儿。”
老道却是又叹了一口气,说:“你是婉儿的孙子,还给了我万春谷的信物,我不能对婉儿食言。”
“嘎!”
大黑乌鸦顿时失望地展翅高飞,甚至还把一泡鸟屎拉到了毛驴的前面,吓得毛驴“嗯啊嗯啊”地叫。
老道顿时感觉挂不住脸,骂了一句:“这扁毛畜牲!”
又板起一张丑脸,对韩榆说道:“接下来,我要去万春谷,这一路上千里,我会教你一点什么,就看你自己能不能学得会了。”
“等到了万春谷,我就要凭借信物去踏上修仙正途……再也不欠任何人半点人情,前尘往事也都散了,你可明白?”
这话与其说是跟韩榆这个半大孩子说的,倒不如说是他自己跟自己说的。
韩榆点点头后,老道的丑脸上浮现出满足笑意。
当天一老一小一头毛驴还有一只大乌鸦走了几十里路,在一座小城的客栈休息,韩榆又吃了一顿饱饭,身上衣服虽然还破旧,却已经恢复了精神,唯独鞋子走破了,明天赶路恐怕要不舒服。
多出来的那个小圆盘,也就是万春谷的信物,他到现在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给了道爷一个,自己手里面还有一个?
从一开始不是就只有一个吗?
“娃儿,过来,教你修行了。”
老道唤了一声,韩榆连忙收好自己的那个万春谷信物,到了老道房间之中。
一进房,老道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示意韩榆:“放血。”
韩榆愕然看向老道。
“不是害你,我学的仙法并非正途,从一开始就要放血凝精,然后以凝成的假气行周天,达到类似于仙法的作用。”
“于仙门来说,我们这是耍猴的把戏,于凡人来说,我们已经算修仙啦。”老道解释说着。
韩榆这才明白,犹豫了一下之后,按照老道的示意,拿刀放血。
韩榆放血之后,老道不自觉地盯着伤口吞咽一口口水。
随后默念一声“婉儿”,这才强行克制住,随后手指点在韩榆伤口处。
“随着我的推动,运转自己的血。”
韩榆便专心致志,跟着运转。
一开始感觉血液流动出去,自己的手臂也随之发凉,渐渐便感觉那种发凉的感觉消失,一股干燥的意味随着手臂血气的回流而渐渐流转,流遍全身。
当他运转一圈之后,更加感觉口干舌燥,莫名焦渴。
也就在此时,老道松开了他。
“去吧,娃儿,自己看着修炼,忘了怎么练,再来问我。”
韩榆低着头,忍着口干舌燥的感觉离开房间,恰好跟店小二遇上。
店小二拎着两只活鸡走进了老道的房间,随后走出来。
紧接着老道的房间里传出一阵吞咽声音。
韩榆看完这一幕,心中暗暗吃惊。
到底是道爷吃鸡,还是那只大黑乌鸦吃鸡?
第二日一早,老道带着韩榆继续赶路,晚上又看了一下韩榆修炼情况,见到韩榆没忘如何运转,颇为满意,便也没再管他。
又走两日,韩榆感觉每天唇焦口干,怎么喝水都不不解渴,每顿饭都吃得很饱,却总是很饿,便问老道怎么回事。
老道笑道:“你血气不够,当然焦渴。”
“不过,我也是仁至义尽了,不会给你买血食供你修炼。”
“今日再传你两个法术,就再也不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