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家的,今天该你做饭!”
孙老太站在李老三的屋子门口,冲里面大吼。
一提到做饭,孙老太就气不打一处来。
分家后,她迅速调整了家里人负责的活。高氏和范氏两人轮流负责家务,高氏负责做饭,范氏就负责洗衣服。次日,两人再对调。
早上他们左等右等,不见范氏摆饭。
等急了她去厨房一看,好嘛,冷锅冷灶的。
始作俑者正呼呼大睡,范氏流着哈喇子,嘴里咂巴咂巴的,猛地被抽了一巴掌,才从大快朵颐的梦里惊醒。
孙老太怒目圆睁,扫射床上的一摊肉。
“你懒筋又犯了?这时候还睡呢?”
说罢,手上传来火辣辣的疼,不然她下一巴掌早就招呼上去了。
“咋了嘛?咋了嘛?娘你打人干嘛?”
“打的就是你!”
“呼啦!”孙老太一把扯开摇摇欲坠的大门,阳光直刺刺的射进来。
范氏忍不住眯眼,本来就胖的脸,更看不到眼睛了。
“娘,俺不就是睡次懒觉,你也不能动手打俺呀,俺长这么大,俺爹俺娘从没打过俺。”
不知是越说越委屈,还是真的打疼了,范氏居然嘤嘤的哭了。
别说范氏虽然五大三粗的,哭声非但不是河东狮吼,而是细软的夹子音。
孙老太被这反差刺激的受不了了,早知道她招惹这个哭包干嘛呀。
早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这还是范氏第一次在婆家哭呢。
无法宣泄的怒火流窜在体内,全部化作了做饭的力量。
这顿饭是孙老太代劳。等范氏哭够了,除了眼睛红肿,左边脸也高高肿起。
“宝贝孙子,饿坏了吧,快吃!”
孙老太拿起张饼递给李大贵,在心里给范氏又记了一项罪名。
高翠花心疼儿子,唯恐饿坏了她的心肝宝贝,原本一肚子怨言,看到范氏的脸,嘴角一直抽啊抽。
这又给她添了不少向邻里嚼舌的谈资。
范氏端起碗就是一通吸溜。
被揍了也不影响她对食物的热爱。
李老头平生第一次离开他作为家主的位置,捧着碗蹲在院子里喝粥。
不然对着范氏那张脸,喝粥他怕被呛!
“啪!”
“范氏!”
孙老太猛拍桌面,再一次展现她作为婆婆的权威。
“晚饭酉时前做好,再做不好,罚你明天一天不许吃饭。”
“儿媳知错了。”
“还有,把脏衣服都洗了,你要是敢偷懒,看我不让我三儿子休了你。”
李老三,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今天又没在家。
范氏未出嫁前,一直被娇养,等到裹足的时候,父母不忍她受这份罪,随着年龄渐长,她的脚也长得出奇大。
而李老三同样因为娇生惯养,不事生产的缘故被剩下了。
好在李老三有一副好皮囊,两家一相看,大哥别嫌弃二哥,范氏就嫁了过来。
李老太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贪图人家的嫁妆。
“你都来我们李家一年多了,肚子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别一天到晚的嘴馋,什么时候给老三生个大胖小子,才是要紧事。”
说到生孩子,范氏把头低下去。她觉得自己跟李老三没有子嗣,都是她的问题,便觉自己低了一头。
虽说老李家穷了些,比不得她在娘家时,经常吃的上干的,李老三也不正干,但是他不打婆娘。
高氏一听婆婆的安排,今天的衣服不用自己洗了,碗一放,嘴一抹,串门去了。
“你婆婆打了你三妯娌?快说说为什么事儿?”
“还能什么事,不就是嫌弃她养不了孩子呗。”
作为老李家的长媳,连生了两个儿子,最出息的嫡长孙也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在生养这事上便带了优越感。
“那也难怪,这时间是有些长了。”
“可不是,谁让她没有我这好命,生的个个都是儿子。”
“谁说不是呢,对了,这阵子怎么没见你家大郎回来?”
“他说课业重,留在书院里好好温习功课。”
“咱们这小刘村,就找不到一个能比得上大郎会读书的。哪日考上了进士,成了官老爷,你的福气更大呢。”
一番话恭维的高翠花眉开眼笑,通体舒泰。
聊到的主角李大志,如今是一名贡生,就读于县城的书院。
今日,书院给学生放了田假。李大志跟一群村里的人挤在牛车上,身着白衣,显眼的坐在一角。
有同车的适龄女孩子,原本叽叽喳喳的,见到李大志就突然安静下来,个个羞红了脸。
“呦,大志,这次回家打算呆几天?”
一个30岁上下的妇人问。
“学里给我们放了半个月田假。”
言简意赅,多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我有个远房的表妹,长得那个水灵,你要不要趁这几天见一下?”
“我说你这婆娘,人家是官老爷的命,那官老爷配的自然是官家小姐,你可别在这乱点鸳鸯谱。”
李大志面上不显,心里却赞同这话。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想他天之骄子的存在,怎么会配一个没有门第的村姑?
“我也就是说说,再说了,我是看年轻人长的讨人喜欢,这才多了几句嘴。”
这样保媒拉纤的事,李大志遇到不知凡几。
读书人少,像他会读书的人更少。
但类似榜下捉婿的事,只会多不会少。
他都通通拒绝,他要给自己定一门得助力大的好亲。
那跨越阶层的踏板,就是来年书院结业后,他决定赴京参加举人考试。
如今太平盛世,除非皇帝加设恩科,不然错过后年的科举,他就要再等三年。
听着耳边,我家今年麦子能收多少斗,你家猪多久出栏的话,这就是自己跟他们的云泥之别。
他们也只配一辈子窝在这山沟沟里,而自己就是那飞出山沟的凤凰。
旁边人聊的唾沫横飞,他不禁挪了挪位置,还伸手弹了弹衣襟上不存在的脏污。
要是家里能买一辆牛车,自己又何必委屈的跟这些乡下人挤一起。
即使过了正午,太阳还是烈的很,浓浓的汗臭味都快把他熏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