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还是罗德岛的办公椅舒服啊。”
塔里克惬意的靠在办公椅上,身体带动着椅子微微的摆动着,发出轻微的声响。
此时此刻,已是深夜,皎洁的月光散在桌面上,或许是临近龙门了,这让塔里克情不自禁的有一种“床前明月光”的思乡之情,心中笔墨顿时激荡。
于是,他将桌面上从拉芙希妮那里顺来的深红色笔记本拿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翻开,略微沉思了一会儿,想起了昏迷期间那段奇妙的经历,便执笔书写了出来……
————
在这片大地上充满着各种各样神秘莫测的古老传说,人类对于她的探索,自古以来,就从未停歇,使得人类多少得以窥见这片大地的另一面。
而与大地这个概念相对,论面积比之不知道广阔多少倍的海洋,人类却对其所知甚少。
虽然早在结晶纪元913年,伊比利亚与那些逃难的阿戈尔人相遇起,依靠“岛民”们带来的技术,使得伊比利亚的国力愈发的强盛,甚至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一跃成为这片大地上综合实力最强的国家,伊比利亚也因此迈入了璀璨辉煌的“黄金时代”。
野心的膨胀在这座充满激情的国度中埋下了种子,最后生根发芽。
伊比利亚的国王不再满足于对于大地的探索,他的野心越发的膨胀,于是他将目光看向了一望无际的海洋。
倾全国之力加上岛民们带来的技术,打造出一艘艘强悍的舰船,在配上各式各样的人才,组建成这么一支“无敌舰队”!
在出海前夕,热闹的码头处,来自全国各地的居民欢送着舰队的离去。
水手们在甲板上享受着民众的欢呼与鲜花,所有人的眼中充斥着对于黄金时代的狂热,可这一切都在“大静谧”中烟消云散。
等到咸湿的海风再次吹拂上海岸,熙熙攘攘的城市港口,化为了无人问津的废墟,指引船只方向的海边灯塔,最终也被黑暗所吞噬。
海风轻轻托着塔里克的思绪,他俯瞰着眼前暗流涌动的蓝黑色海面。
海洋像是有神奇的魔力般,勾起窥秘者对于未知的好奇心。
刺激与死亡之间只有一线之隔,总有那么一些人会为此付出全力,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扑通!”
塔里克的思绪坠入幽深的海面,眼睛所见之处皆是黑暗,仅有的光线随着深度的增大,而渐渐消磨殆尽。
他顺着洋流的指引,突破各种暗流漩涡,穿过狭长深邃的海沟,他看到了很多光怪陆离的奇妙景象,在将脑袋探出一个沟壑后,视线豁然开朗。
塔里克的思绪来到了一处面目全非的海床,看得出这里似乎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数道深浅不一的裂缝遍布海床的表面。
海床裂谷间黏附着破碎的器官组织,半透明的肠管形如腐烂的水母伞盖,垂挂在礁石尖刺上,表面密布的吸盘仍在神经性地收缩,喷溅出带着硫磺味的黄绿色黏液。
混合着幽蓝与荧绿的不明液体撒满四周,浮动的藻类生物攀附在礁石上,散发出淡淡的幽光。
残破海床的一侧,相对干净的区域,一群服装奇特的人围坐在一起,塔里克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深海猎人。
此刻,他们一个个都是低垂着脑袋,将头上的帽子摘下,置于胸口,好似在替谁默哀。
带着这份好奇,思绪“嗖”的一下靠近,原来竟是有一位深海猎人躺在众人的中央,一动不动,宽大的,呈镰刀形的黑色帽子将他安详的脸覆盖,手中握着深蓝色的海葵,随着波浪轻轻摇曳。
这是一位体格壮硕的男子,苍白的长发自然的垂落在海床上,一柄足有一人之高的长柄重锤静静地横躺在他的身旁。
“克里索是位非常出色的猎人,按照惯例我们应该为其唱响归去故乡的歌声,但是我们已经接近海嗣的巢穴,保险起见,我们只得为他默哀。”
乌尔比安血红色的双眼,略显悲伤的注视着躺在海床上的克里索,这位自己的队员。
“这一路上我们已经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离别,所以猎人们都打起精神来,真正的大战还未开始!”
身材高挑的歌蕾蒂娅抬起头,隐藏着锋芒的视线环视着其余猎人脸上的表情。
(又一个……哈哈--我们到底还要经历多少牺牲呢?)
站在歌蕾蒂娅的身后,一袭黑色长裙的劳伦缇娜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她的嘴角微微的翘起,将她的尖牙露了出来。
(克里索……)
同为三队的斯卡蒂只是无言的望着,她站在人群的末尾,手中的力量不自觉的握紧剑柄,忽的,血红色的眸子注意到身旁的一块凸起的黑色石头,让本就烦闷的心情似乎有了发泄的地方。
斯卡蒂轻轻的抬起脚猛地一踹,强大的力量将石头踢飞,砸在了旁边的礁石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就好像开启了什么机关一样。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牵动着塔里克的思绪,好似要将他吞没。
“什么情况?!”
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说现在塔里克仅仅只是一团思绪罢了,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就这样思绪被这股莫名的力量吸进了一个空洞内,而空洞对应的则是躺在海床上刚刚牺牲的克里索。
“有情况,全体警戒!”
感觉敏锐的乌尔比安在空洞将思绪吸入的瞬间,察觉到了能量的波动,他身形一闪,手中的四爪船锚被横在胸前,将克里索躺在身后,他绝不会允许这些肮脏的杂碎侮辱自己队员的尸体。
乌尔比安声音刚落,其余深海猎人在刹那间就做出了反应,他们就近抱团,几人一组背靠着背,举起武器,警戒的看向四周。
海流波动着,摇摆着众人的白发,一双双血色红瞳在有些昏暗的海洋之中显得十分渗人。
“额啊啊啊~”
察觉到是自己身后发出的声响,乌尔比安握紧手中的船锚,随后赫然掷出,巨大的四爪船锚化为黑影,冲破海水,径直的砸向前方的礁石。
只听见“轰的一声闷响,扬起阵阵尘埃,礁石轰然碎裂。
“……”
睁开眼睛的“克里索”怔怔的看着眼前飞驰而过的船锚,不自觉的喉结上下涌动。
“克里索!你……居然活过来了!?”
乌尔比安不可置信的看着苏醒过来的‘克里索’,因为克里索的伤势是他亲自鉴定的。
仅仅是反应了几秒,乌尔比安双眼一眯,手中握着的锁链猛地用力往回一拉,锋利船锚携带着恐怖的架势向准备起身的‘克里索’砸来。
“好险!”
趋于生物对危险的本能闪躲,再加上‘克里索’本身出色的反应能力,船锚擦过他的脑袋回到了乌尔比安的手中。
“反应迅速,语言没变,拥有生物的最基本的反射……克里索,回答我!你有没有被海嗣同化!”
霎时间,众人森然的目光皆是盯着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克里索’,仿佛只要他点一下头,他就真的摸不着头脑了。
“海嗣?不不,我应该没有,我很正常,就是耳边有些奇怪的声音。”
‘克里索’连忙举起手,诉说着自己的状态,甚至抡起了大锤。
“声音?以目前的所有案例来看,倒是没有出现过你这样的情况。”
乌尔比安冷静的扫视着‘克里索’的身体,只要他在他的身上发现不应该出现的异化,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砸出自己的船锚。
“乌尔比安,或许你的判断的确出现了问题,你还记得吗,在一次穿越海沟的训练当中,如果不是克里索因为突遇海底火山爆发,你可不一定是第一,可就算如此他也在那样残酷的环境下,幸存向下,并且拿到了那次训练的第三。”
歌蕾蒂娅将手中锋利的槊在面前一扫,长长的睫毛微微收拢,眼中陷入了回忆。
“……你说的没错,歌蕾蒂娅。不过一些程序是必要的,克里索,立刻把‘阿戈尔之歌’唱一遍!”
(阿戈尔之歌?我不会啊!)
塔里克大脑一片空白,他只好硬着头皮,缓缓张开了嘴。
(不管了,就唱猎人之歌吧,就知道这个!)
“……哒哒哒”
优美的歌声~
或许是出于原身体的天赋,塔里克十分轻松的就将记忆中的旋律哼唱了出来。
在听到塔里克的歌声后,乌尔比安将手中的船锚放回了身后,同时向“克里索”关切的问道。
“克里索,你有感觉自己的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额,队长,我的记忆好像出现了一些差错,它们变得十分碎片化。”
塔里克控制着克里索的身体,感受着这具充满力量的躯壳,嗯,这是和红龙那种狂热的法术躁动不同的另一种力量,能够摧毁一切的力量。
“记忆碎片化?可以理解,毕竟刚刚你离那只特异化海嗣的距离是最近的,受到的伤害也是最大的,这样,你暂时跟在队伍的后面,由我来接替你的位置,所有人,我们继续前进。”
乌尔比安大手一挥,将塔里克安排在了队伍的后排位置,刚好就在斯卡蒂的身边。
“没想到你居然活过来了,简直就是奇迹!”
斯卡蒂像看怪物一样,抬头仔细观察着塔里克。
“侥幸罢了,况且我本身的物理强度在所有猎人中就是数一数二的。”
塔里克将刚刚歌蕾蒂娅话中信息重新复述了一遍,同时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声响,另一只手拎着轻如羽毛的长柄重锤,宛若手中无物一般。
“也是,毕竟每次小队训练你都是第一。”
斯卡蒂对这个理由,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还是斯卡蒂好糊弄。)
塔里克站在斯卡蒂的身旁,因为身高的缘故,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脸。
白发赤瞳,身材纤细,身后背着一把大剑,大腿上那独特的服装设计露出大片的肌肤,只是那冷峻的脸上不知为何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憨憨的意味。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斯卡蒂察觉到了塔里克的目光,疑惑的看向他。
“没事,就看看。”
“哦。”
虽然对此有些奇怪,但是斯卡蒂最终决定不去思考这件事,毕竟死亡对于一个人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差点忘了,深海猎人都是些高冷的人,我应该表现的更加冷酷一点……我现在是一位冷酷的海嗣杀手,我的心已经和我手上的大锤一样冰冷了。)
似乎是仅剩下思绪,塔里克已经完全释放了中二的天性,他绷着一张脸,赤色瞳孔直视着前方。
在水下行走的感觉让塔里克十分的新奇,看着水流在自己的身体上轻轻流过,浮动的海草轻轻舞蹈,以及不远处一座巨大散发出淡淡荧光的巢穴……
“砰”
塔里克愣神之际,他撞到了前面猎人的后背,对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塔里克,发现他坚定的眼神后,便转了回去。
塔里克这才注意到位于队伍首位的乌尔比安正举着手势,示意众人停下。
“前面就是我们此行的目标,祂就在里面,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一队突围,二队清理,三队攻坚,四队垫后,明白?”
“嗯。”
众人纷纷点头,直愣愣的盯着前方的海嗣巢穴。
随着距离的靠近,塔里克抬头望着这宛如活体的巢穴,这是在大地上见不到的风景。
海嗣无处不在。成群结对的游鳞海嗣在巢穴的周围游荡,形如乌贼的海嗣瞪着一颗大眼珠巡视着四周,它的触须下是深蓝与浅蓝色交映着的溟痕,溟痕之上,一朵朵大型的白色花朵静静的躺着,高大的身躯随着水浪轻轻摇摆,它们的旁边还依靠着椭圆形的浅蓝色海嗣,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巢穴之中,荧绿色的薄膜正按照莫名的频率一张一合,如同律动的心脏,一串串气泡从缝隙处浮起炸裂,就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生物沉眠于此。
【isharmala】
古老而又神秘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兴奋在塔里克的耳中炸响,让他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差点没有绷住。
队伍再次停下,乌尔比安正在和其余三位队长商讨着行动的细节,随后在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
“克里索,待会一队突围的时候,你和斯卡蒂跟在我的身后。”
乌尔比安向着斯卡蒂和塔里克特意嘱咐道。
“明白。”
乌尔比安点了点头,看向其余三位队长,互换眼神后,他举起手中的四爪船锚,随即用力划下。
“咚!”
沉闷的声响宛如惊雷般轰然炸开,一队队长带领着队员们率先冲进了海嗣巢穴。
“咿咿呀呀哗哗啦啦”
感受到威胁的海嗣们注意到了这些不一样的“同胞”们,它们先是一愣,不明白为什么同胞之间要自相残杀,直到大量的海嗣被屠杀后,巢穴之中发出了一声奇异的吼叫,使得其他海嗣们皆是发了疯似的冲向深海猎人们。
海嗣如席卷而来的浪潮般汹涌,源源不断。
“轰!”
塔里克手持着大锤,面对众多海嗣,浑然不惧,他挥舞着大锤,恐怖的力量携着巨大的冲击力将一只只恐鱼砸成了肉泥。
“弱爆了!”
凭借强大的身体素质以及先发制人,他们很快就深入了巢穴内部。
“那是!”
一位猎人抬头仰望着位于巢穴中央浮动的庞大海嗣惊呼道。
那是一只深蓝色的巨兽,身躯如同绵延的海底礁石,背上长着一根根尖刺,幽蓝色的奇异光芒在巨兽的口中以及背上不停的闪烁,一股无形的威压向众人袭来。
“目标就是祂!”
乌尔比安锐利的眼神中锋芒毕露,他赫然将手中的船瞄掷出,飞身靠近。
“这就是伊莎玛拉……”
塔里克怔怔的看着这奇妙的生物,心中不由得感慨前文明的强大。
“唔~”
海浪一阵摇晃,沉睡中的巨兽像是收到了召唤,从长眠中苏醒,祂晃着巨大的脑袋,赤色眸子与塔里克四目相对。
“伊莎玛拉~”
古老的声音再次在塔里克耳边响起。
“好机会!”
深海猎人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一个个踏步向前,高举着武器在巨兽身上砍出各样的伤口。
“撒撒撒~”
巨兽哀嚎,扭转着身躯,发出一阵愤怒的吼叫。
巢穴外的海嗣收到了呼唤,反冲回了巢穴之中。
“待会我和克里索创出机会,斯卡蒂,绝杀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乌尔比安忌惮的盯着巨兽,他是被巨兽的身躯拍打回来的,而有些猎人没有他那么幸运直接被恐怖的力量拍成了肉泥。
“好。”
高效而又简单的回应。
“我们冲!”
塔里克一鱼当先,身影飞速的前行,眨眼间就来到了巨兽身前。
巨兽血红色的眼睛十分不解的注视着塔里克,随之像是释然,祂猛的垂下头颅,张开巨口吞向塔里克。
“嗯?”
塔里克望着愈发靠近的头颅,举起大锤,扭动身躯,蓄力向上一锤,直直的轰击在巨兽的下巴。
轰!
巨兽被巨大的力量捶飞,乘势离开了巢穴,回到了海洋的拥抱之中。
“吼!!!”
巨兽肆意的张扬着庞大躯体,扰动着层层的海波,地底被砸出了一道道裂缝。
“那就是海嗣的神吗?”
巢穴之外,负责清理的二队队员们抬头仰望着巨兽的身姿,无不表情凝重。
“哗啦!”
一个船锚勾住了巨兽的身体,乌尔比安拉动着锁链,飞向巨兽。
紧随其后的塔里克、斯卡蒂以及一队的其余人。
“啪叽!”
看着眼前的渺小的“虫子”,巨兽转身将身后的尾巴一扫,掀起一片海浪,恐怖的冲击力直接将众人拍飞。
但绝境中仍有一线生机,乌尔比安躲过了这次横扫,他高举着船锚,四道锋利的爪牙一挥而下,在一挥而上,挥洒出大片的蓝黑色血液,留下了深深的伤口,甚至可以看到巨兽跳动的心脏。
“斯卡蒂!”
话音刚落,巨兽因为疼痛发出了哀嚎,让乌尔比安的身体为之一颤,紧接着他的瞳孔中倒映出巨兽那巨大的头颅,顷刻间,他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战场已然被海嗣吞没,一队仅剩得了猎人还在海嗣群中苦苦挣扎,塔里克看着眼前不断向自己涌来的海嗣,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思绪万千,离开了身体,飘向海面。
“啊,就结束了!”
塔里克的思绪不停挣扎,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操纵。
“等等,那是斯卡蒂!”
只见一道瘦下的身影从海浪中显现而出,斯卡蒂踏上巨兽的躯体,一路冲向刚刚乌尔比安打开的伤口位置,她倾斜着身体,紧握着手中的大剑高高,目光如炬,坚定不移,身体骤然一跳,反手握住剑柄,大剑势如破竹,将再生的组织切开,直达心脏,一时间,血液横飞,打湿了斯卡蒂的脸。
巨兽发出了悠长的悲鸣,身躯剧烈摇晃,最后栽倒在地。
海嗣们见到巨兽身死,体内的狂暴开关被赫然拨动,鲜红色的血迹浮现在它们的各异的身体上,加强了它们的力量,海底为之颤动。
大自然在这一刻爆发出了祂的伟力,沉眠的海底火山张开了炽热的巨口,引发了海底地震,掀起了巨大的漩涡。
海嗣与猎人都被无边的力量震散,等到自然的愤怒停歇,这片战场已然一寂,除了成片成片的海嗣尸体以及中央的巨兽残骸。
正所谓“一兽落,万物生”,侥幸存活下来的海嗣从尸体中探出了脑袋,发出了阵阵嘶鸣。
【isharmala~】
——
塔里克的思绪跃出了海面,粉红的月光在涟漪的海面上轻轻晃荡,形似菱形的眼睛,注视塔里克。
海风再一次载着思绪,向着东北方向,飞往另一段精彩的故事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