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周翊驱车赶到岑晏清的酒吧时已是临近九点的样子。今天没加班,也没应酬,平安夜的夜晚伴着城市灯光的映衬,各处都被金色的灯照亮。
他在一个穿旗袍的啤酒小妹的引导下推门而入,此刻正是酒吧人潮的高峰期,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把地板都震得发颤,昏暗的灯光下,坐在卡座里的男男女女趁着撩人的夜色施展着无限暧昧。
聒噪的音乐猛地灌入耳朵,这让周翊一时无法适应,他揉了揉簇起的眉心,并没在一楼作过多停留,而是转身上了三楼的包间。
一推开306的包间门,推杯换盏的酒杯碰撞声响里夹杂着几道悦耳的男人欢笑迎面而至。他到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茶几上摆了一圈高高低低、胖胖瘦瘦的酒瓶,看来某些人早就提前开局,酒过三巡了。
“呦,原来周大少爷还记得今晚我们有个酒局啊?电话打不通,我还以为你又掉进哪个美女的温柔乡里去了。”
“啧,也是,平安夜跟美女温存一番,比跟哥几个喝闷酒更有意思吧?”
沙发上的男人浓眉薄唇,修长的手把玻璃杯里的淡黄液体摇了一圈又一圈。话音刚落,坐在周围的几个人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周翊听完也不做解释,嗤笑一声落了座。
旁边的粉毛接过周翊的大衣挂在一侧,接着打开威士忌的盖子给周翊倒了半杯酒。
“一上来就喝这么猛的?真想喝死我?”
话虽这么说,可周翊接过杯子,嘴角含着不明的笑意,然后在岑晏清的脸上短暂停留了几秒,便把占了玻璃杯五分之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哒”,缓缓放下空了的杯子,周翊又从上到下把岑晏清打量一番,揶揄道:“最近审美变了?相处这么多年,我怎么没发现你爱穿正装?”
“莫不是,岑叔又让你去相亲了?不错嘛,脱了皮衣、破洞牛仔裤看起来也人模狗样的,最近走的这是良家妇男社畜风?”
知道周翊这小子是故意的,岑晏清眯着眼睛从沙发上坐直,勾着嘴角毫不示弱地反击:“跟你学的。周大少爷都开始穿便宜货了,我改个风格不算过分吧?”
包间里都是从小到大认识的朋友,开点小玩笑无伤大雅,周翊跟岑晏清的相处模式从小就这德行。
损友损友,就是互损才有乐趣。
坐在周翊身边的粉毛是岑晏清的堂弟,名叫岑晓光。岑晓光要比在座的小几岁,还是个清澈的大学生。哪怕他从小跟在堂哥的屁股后头,混迹于岑晏清的各个朋友圈子,但毒舌方面没有任何长进。
本人气场相当呆萌,长相也是那种可爱系的小奶狗类型。岑晓光爱跟他们出来玩,更爱去酒吧,可他身上有一个深天大bug,那就是酒精过敏。
此刻,他正咬着吸管,“吸溜吸溜”地吸着满满一大杯橙汁,同时带着十分善良的眼神左右看了堂哥和周翊一眼,然后他在心里感叹道:
长得帅有什么用,俩万年单身汉全败给了那张臭嘴。
他现在更是坚信,毒舌不仅会遗传,还会传染。怪不得堂哥能和阿翊哥玩得好,多相生相克,势均力敌呀。要是他加入混战那就不行了,他肯定会死得异常惨烈,被那些冰碴般的话语活活刺死。
不过,今天看起来两人兴致都不高,松松垮垮地没聊上几句,酒倒是是一杯一杯没少往肚里灌。
而且,岑晓光还发现这俩人喝着酒,还时不时拿起手机来,好像是在等什么重要的电话或者消息。
堂哥这边兴致缺缺,岑晓光是知道原因的。
一个月之前,他和堂哥去朋友开的另一家酒吧玩。不知怎的,堂哥居然看上了酒吧老板新挖来的调酒师。
岑晓光在卡座也看见那姑娘了,长得确实好看,听说还是国外名牌大学留学回来的。
虽说他们这个圈子里大部分朋友家里都不差钱,留学更是家常便饭。学习还行的,就送出去深造两年,学些先进的管理经验,毕业回国接手自家的企业;学习不好的呢,也出去待两年,找些要求不高的大学镀层金,大人介绍起来颜面上也过得去。
但是听酒吧老板一说他才明白,调酒这姑娘绝非等闲之辈,人家可是斯坦福毕业的高材生。
斯坦福能有几个能考上的?反正岑晓光身边一个也没有。
那天,岑晓光坐在酒柜对面的吧台上,看她修长纤细的手指上下翻飞,把面前的几个小酒杯玩出花来,引得吧台里的人一起为她喝彩。
她一头及腰的橙色长发鲜艳得像海里的珊瑚,大中分没刘海,用几个镶着碎钻的发卡把头发别在耳后。小烟熏妆,猫眼眼线飞扬起来,连表情都是妖娆的。
可她的确配得上这份妖娆。明明是跟其他人穿着一样的酒吧制服,紧身上衣,下边是咖啡色的百褶裙,可她的一颦一笑,在场男士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被吸引。直到她的视线从酒杯上移开,微微抬起眼睫时,周围那些暗含期待的眼神才装作不经意看向别处。
岑晓光当然也觉得她很有魅力,不过眼下,他心里更多的是崇拜。这是什么惊天学霸,不光是学霸,她简直像个女侠!
所以,他在接过她递来的第三杯复合橙汁的时候,开口问她:“姐,你干嘛不找份跟你学历相当的工作,而是跑来酒吧给人调酒?”
女生闻声抬起头。这小孩是老板朋友的弟弟,刚才老板提别关照过他酒精过敏,不能给他喝酒。所以他一直趴在吧台这边,喝着果汁跟她闲聊。
她听了岑晓光的话一点也不意外,而是语气随意地说:“调酒怎么了?看不起调酒的?”
岑晓光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冒犯到她了,把头摇得拨浪鼓:“没有没有,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她手臂撑在吧台上,嘴唇勾出迷人的弧度,“这是我在尝试过很多种生活方式之后,能找到的最适合我的职业。调酒师多酷啊,像艺术家。”
然后,岑晓光更崇拜她了。两人在环境嘈杂的吧台继续闲聊。她很忙,忙着调酒,还要忙着应付过来搭讪的男人。
岑晓光下意识在心里计数,这已经是过来要微信号的第九个男人了。无一例外,这姐没有半点犹豫把他们都拒绝了。
终于,第十个不死心的悄然而至。不过,这个人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岑晓光把眼皮从手机上挪开,准备好好看看声音的主人。这一抬头不要紧,他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来搭讪的第十个人,居然是自己的堂哥——岑晏清。
“你好美女,你下班以后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岑晓光内心掀起惊天骇浪,这,这是什么老套的搭讪方式啊?堂哥,你是80年代穿越来的吗?
没想到,调酒的这姐更猛,她看了看岑晏清的短款皮衣,又看了看他破洞的裤子。直到她注意到男人脖子里的骷髅头金属项链,以及满手的戒指,她的眉毛皱得更狠了:
“今天没空。”
“明天也可以。”
“我直说了,你这款的,不是我的菜。”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公务员那种。”
“……”
岑晓光吸着新端上来的葡萄汁,回忆起那天堂哥像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难忍笑意。
但是他不敢笑出来,他怕岑晏清揍他。
对了,那姐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听酒吧的同事都叫她佳南。不知道是不是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