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将秘境染成琥珀色，杨凡的靴底碾碎了一具风化的白骨。
罗雪青丝间的冰晶簪突然泛起微光，两人同时停住脚步——前方岩壁上，五道深达丈许的爪痕正渗出暗金色的液体。
"；是混元金猊的巢穴。"；杨凡的玄铁剑发出嗡鸣，剑鞘上的镇魂玉开始发烫。
三日前他们追踪这头上古异兽来到葬仙墟，此刻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比来时浓了十倍不止。
罗雪纤白的手指拂过腰间玉坠，七颗星芒在周身流转："；子时将至，太阴星移位时空间最脆弱..."；话音未落，头顶苍穹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无数空间碎片像打翻的琉璃盏倾泻而下。
杨凡揽住罗雪的腰疾退三十丈，原先站立处已化作混沌漩涡。
"；小心！"；罗雪反手掷出玄冰鉴，湛蓝光幕挡住扑面而来的空间乱流。
她的冰魄灵体在月光下近乎透明，眉心浮现霜花纹路——这是灵力即将突破的征兆。
杨凡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三天前罗雪在寒潭边说的那句话犹在耳畔："；若我能在月圆之夜借太初灵髓突破化神，或许就能解开你灵台那道封印..."；此刻她袖中那截灵髓正发出危险的嗡鸣，仿佛在呼应天穹裂缝中翻滚的雷云。
"；不能再等了。"；罗雪突然咬破指尖，血珠在虚空画出玄奥符印。
方圆百里的灵气疯狂涌向她的天灵，九道冰棱自足下螺旋升起。
杨凡瞳孔骤缩——这是太阴玄冰诀突破时的异象，但天穹裂缝中汇聚的劫云，分明泛着不该存在的猩红。
第一道劫雷劈下时，杨凡终于看清那根本不是雷电。
暗红色的光柱中浮动着密密麻麻的玄奥符文，所过之处的空间像被啃食的桑叶般支离破碎。
这根本不是天劫，而是...天罚！
"；天道盟！"；罗雪凄然一笑，冰魄剑应声出鞘。
她的发梢开始结霜，声音却比剑锋更冷："；原来所谓的飞升天劫，不过是他们收割修士的镰刀。"；
杨凡的镇魂玉砰然炸裂。
他想起百年前那个雨夜，师尊化作血雾前嘶吼的警告。
此刻第二道劫雷已至，裹挟着湮灭法则的猩红闪电，将罗雪布下的十二重冰幕瞬间洞穿。
时空在那一瞬变得粘稠。
杨凡看见罗雪转身时飘起的发带，看见她唇角绽放的血花比冰魄剑上的寒芒更艳。
当那道本该劈在他灵台的劫雷贯穿罗雪心口时，她指尖凝出的冰莲刚好完成最后一道封印——将他死死定在安全范围。
"；活下去..."；罗雪的身躯在业火中虚化，本命元婴化作万千冰晶。
杨凡灵台的封印轰然破碎，前世记忆如决堤洪水涌来——轮回天生术的咒文在识海中燃烧，每个字都在啃食他的寿元。
混沌漩涡中，杨凡划破手掌按在心脏位置。
鲜血在虚空勾勒出九重轮回印，这是逆乱阴阳的禁术，是连幽冥鬼使都忌惮的因果篡改。
当最后一个符篆亮起时，他恍惚看见罗雪消散的魂魄中，有一点冰蓝星光坠入轮回印中心。
"；哪怕逆转时空，哪怕要与诸天为敌..."；杨凡的瞳孔染上鎏金色，周身浮现的古老符文开始蚕食劫云。
在意识被黑暗吞噬前，他死死握住罗雪留下的冰晶簪——那上面沾着的，是两人交融的血与泪。
九重轮回印在虚空中燃烧成血色的火环，杨凡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罗雪消散的魂魄碎片在禁术漩涡中浮沉，每一粒冰晶都映出她最后那个含泪的微笑。
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在寒渊秘境，她也是这样笑着替他挡下魔尊的噬魂钉。
"；这次换我守护你。"；杨凡咬破舌尖喷出本命精血，血雾触及轮回印的刹那，时空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葬仙墟的天地开始褪色，倒悬的山川化作水墨晕染的痕迹，唯有罗雪残魂凝聚的冰蓝光点，像刺破永夜的星芒灼烧着他的瞳孔。
混沌乱流撕扯着杨凡的元神，他死死护住怀中的魂魄光团。
轮回天生术的禁忌反噬比预想中更可怕——皮肤寸寸龟裂的剧痛中，他清晰感受到三魂七魄正在分解。
但每当要松手时，掌心就会传来冰晶簪刺入的锐痛，那是罗雪留在他血肉里的执念。
"；还不够..."；杨凡嘶吼着扯断三根肋骨，白骨化作阵旗插进虚空。
前世在幽冥血海参悟的秘法自动运转，幽冥鬼火从七窍喷涌而出，将正在消散的轮回印重新点燃。
代价是心脏位置浮现的九道锁魂钉，每根钉尾都坠着血色的因果线。
罗雪的魂魄突然发出清越的凤鸣，冰晶碎片凝聚成半透明的身影。
她指尖点在杨凡眉心，太阴玄冰诀的封印符文层层绽放，暂时冻结了正在崩溃的时空乱流。
这个刹那的凝滞，让杨凡看清她眼中流转的星河竟与轮回印核心的阵图完全契合。
"；原来你早就..."；杨凡的泪水混着血水滴在轮回印上，阵法突然迸发耀目的金红光芒。
罗雪前世偷偷在他命魂种下的护命冰莲，此刻正在抵消禁术反噬——她竟连自己魂飞魄散后如何救他都算计好了！
时空洪流在这一刻完全静止。
杨凡看到无数个轮回的碎片从眼前掠过：青衣剑客与冰宫女修在雪山之巅对弈、黑袍魔君抱着冻成冰雕的道侣坠入炼狱、两个孩童在桃花树下交换木雕...每个画面里的罗雪消散时，眉心都会亮起同样的霜花印记。
"；我绝不会让轮回继续困住我们。"；杨凡捏碎本命剑丸，磅礴剑气化作三千道锁链拽住即将溃散的阵法核心。
他抱着罗雪的魂魄纵身跃入轮回印眼，身后传来天道盟追兵撕裂空间的怒吼，但那些声音很快被湮灭在时空乱流中。
刺目的白光吞没了一切感知。
杨凡在虚无中不断下坠，怀中的冰蓝光团时明时暗。
他能感觉到罗雪的魂魄正在吸收轮回之力重生，但某种更古老的存在也在顺着因果线窥视——那绝不是天道盟能触及的层次。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尽头亮起一点烛火。
杨凡的元神已经透明到能看见经脉里流转的轮回符文，但他仍用最后的力量结出守护法印。
当烛火化作漫天流萤时，他听到有个声音从时光长河深处传来，带着令星辰战栗的威严：
"；篡改生死轮回者，当受永世..."；
声音戛然而止。
怀中的冰蓝光团突然爆发出太阴星辉，照亮了黑暗中漂浮的无数命轮。
杨凡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恍惚看见某个命轮上浮现出炊烟袅袅的村落，村口老槐树的年轮正与自己掌心的轮回印完美重叠。
所有的痛楚与光芒都在此刻归于寂静。
时空夹缝中最后消散的，是杨凡染血的衣角上一小片冰晶，那里面封存着罗雪破碎前用唇语说出的两个字，此刻正随着轮回之力的余波，悄无声息地没入某个正在孕育新生的世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