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运城忽然说道:“给他,让他吃。”
“啊?”李怀松一愣:“这……这能吃吗?吃了会坏肚子的。”
李运城道:“浆糊也是粮食打的,有啥不能吃的?人饿急眼了,别说浆糊了,你就算给他一把土,他也吃。”
李老汉却说道:“这光景,还不至于饿成这样啊,馒头多的是。”
李运城对着李老汉说道:“你还没看出来吗?明显那碗浆糊对他有吸引力。”
是啊,众人看着李怀杨扔到一旁的半个馒头,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桌子上那只装有浆糊的瓷碗,嘴里不断渴望着。
李运城再次催促道:“给他,让他吃。”
李怀松没办法,只好听了,他将碗端到哥哥跟前,李怀杨猛地将碗夺到了手里,饥不择食的将手伸进碗里,开始往嘴里送。
众人也都纷纷侧目。
李怀松小声问道:“运城大爷啊,我哥这……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啊?我哥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啊?怎么看……怎么看都像是饿死鬼上……上身啊。”
李运城一听饿死鬼三个字,忽然表情一惊:“饿死鬼?”
李怀松点点头:“对啊,你看看我哥那样子,跟以往简直是天差之别啊。”
李运城道:“你接着说。”
“啊?”李怀松心里只是猜测而已,但没想到见识多广的李运城竟然还真相信了,看样子是相信了,这让他有点不知该说啥了。
李运城见对方犯愣,连忙提醒:“说下去,或许,我想不到的,你能想到,这种事,有时候靠猜测,说不定就真说对了,你刚才讲的饿死鬼,我确实没有想到,但,你哥这样子,还真有点与饿死鬼接近。所以,你现在说说你心中的猜测。”
有时候,慌乱之中,确实有些事情会被遗忘,此时就需要大家集思广益,才能将事情想的够全面些,这样才可着重下手。
我也说过了,我爷爷李运城也不是什么都懂,只要是人,那就会有疏忽掉的地方。
李怀松见对方很重视自己的想法,接着就说道:“我也说不好,你看是不是这个样子的……我猜那只鬼,对我哥的怨念很深,它虽说被我们用手段给赶跑了,但我猜,它根本就没出去我家,一直在等着什么,很有可能,等你走后,它再来找我哥复仇。可我往门上一贴门神,那只鬼忽然感到我家里进来神了,所以,它也被吓住了,也就是说,现在床上坐着吃浆糊的人,根本不是我哥,而是那只鬼。”
李怀松话音刚落,众人还未来得及震惊,就听到李怀杨嘴里发出嗤嗤的笑声。
“嘻嘻……”
嘻嘻?
这种笑,不像是大人能够笑得出来的,况且,笑,也要分个时间。
众人带着震惊看向床上的李怀杨。
李运城大叫一声:“别靠近他!”
众人皆是一愣,随后惊醒,可是李老汉行动稍缓,猛然间,被一只碗给砸中了面门。
李老汉当即捂住脸颊,指缝中往外渗出了血。
李怀松等人大惊失色。
那只碗,掉在地上,摔的粉碎,而碗面上还有些许浆糊沾在上面。
这是李怀杨手中的碗。
几个女人瞬间大呼小叫了起来。
尤其是李母,她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李怀杨会用碗去砸自己老爹。
刘桂娟刚想上去责问李怀杨,却被李怀松给拉了回来。
“大嫂,危险!”
刘桂娟道:“可你哥,他……”
李怀松急忙提醒说:“你看我哥的眼睛。”
众人又看向李怀杨那双眼睛,血丝满布其中,鼻子下面竟是狞笑的嘴脸。
“他确实是被鬼上身了。”李运城沉声说道:“正如怀松说的一样,那只鬼确实发现这个家里进神了,它害怕了,可是他想逃,却逃不出去,因为两位门神就守着这个家的四面,所以,它想躲开门神的搜寻,就必须想一个办法,那就是上人身上,装作正常人一样,要东西吃,这样,门神就不会发现它的存在了。”
李怀松咬牙切齿道:“这只鬼……好狡猾。”
或许,大家都信了李运城的话,这个解释也挺有说服力的,不然还真没办法解释李怀杨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用碗去砸自己的爹。
“嘻嘻……”
李怀杨再次发出一声笑,不过这与阴险的笑,没啥区别,听在耳朵里,十分刺耳。
李运城厉声喝问:“你是谁?为什么纠缠他们?”
李怀杨双眼透着红血丝,低沉的狞笑,却不发一言。
不过这笑,使众人都打心底发寒。
李运城也不知该怎么办了,真的,有时候,不怕鬼说话,就怕鬼不说话。
鬼如果想说话,那就有的谈,有什么恩怨,说出来了,了结完,就平息了。
可如今,它就是不开口,根本就没打算好好谈。
这时李母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对着李怀杨哭求了起来:“我老婆子求求你了,放过我儿子吧,千错万错,我给磕头了。”
说着,就要对着李怀杨下跪。
李怀松连忙扶住李母:“娘,你别跪。”
李母斥责李怀松道:“你不要再惹怒了它,你哥可不能出事啊。”
李怀松眉头一皱道:“娘,你放心,实在不行把孩子抱过来,再给他一泡尿,我就不信他不离开。”
李怀松还是挺聪明的,还记得尿片赶鬼的事情。
李怀杨这下不笑了。
李怀松见对方还挺忌讳这个,当下对着秀玲喊道:“去,把孩子给我抱来。这东西真怕尿。”
秀玲连忙答应一声,就要出门。
李怀杨在床上忽然动了动。
李运城见此,连忙拦住要出门抱孩子的秀玲:“先等一下。”
秀玲不解,李怀松更加疑惑:“大爷,干嘛?一泡尿的事,别跟他费口舌了。”
李运城没好气的说道:“没那么简单,还是那句话,上身了,就让它谈条件,此事不解决,它还会再回来。”
李怀松问:“用尿,还烧不死它?”
李运城说:“你以为呢,鬼有那么不堪吗?童子尿只会让它离开人的身体,却没办法杀死鬼。你真当鬼是纸做的不成?还是那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什么恩,什么怨,才是问题的关键。”
“可是,它根本就没有想要谈话的样子啊。”李怀松有点急了。
李运城摇摇头:“没办法,只能问出来。”
李怀松感到更加无语了,心说你问一百句,它连个屁都不放,你浪费这口舌不累吗?你不累啊,那你问吧,你要是能问出来,我跟你姓。
这时捂着脸的李老汉将手拿开了,右眉处砸出了个手指长的伤口,血都凝固住了,可笑的是,慌乱时刻,大家都没有想起来给他擦拭一下脸上的血,也忘了担心他的情况,大家也只是一味的在商量如何解决那只鬼。
忽然,李老汉双眼紧盯着李怀杨,惊呼道:“是你?”
众人被这一声,给震惊的无以为加。
大家连忙看向李老汉。
李怀松惊声问道:“爹,你咋了?”
只见李老汉眉上流下来的血,似乎进入了眼角内一点。
李运城见此,一愣,心想,难道血进入眼里,也会看到鬼?只听闻过牛眼泪滴入眼里可以看到鬼,可真还就是没听说过血也有这种奇效的。
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老汉究竟看出了什么。
李老汉指着李怀杨叫道:“姓刘的,原来是你!”
李怀松又是一惊:“姓刘?”
李运城也纳闷了,李老汉肯定认识那只鬼。
李运城又看向李怀杨,只见李怀杨还是一脸的狰狞之色。
李老汉问:“你爹都没来找麻烦,你倒来了,看来你是对那事,心不平啊。”
李怀松忙问:“啥……啥事不平啊?”
李老汉冷哼道:“哼,还是因你哥的作坊引起的事。”
“嘶——”李怀松心里一咯噔:“刘……刘长发?”
“不……不对啊,今早上我还先去的南街啊。刘长发还在门外说笑呢。”
忽然,李怀松也不说话了,因为他想到他爹刚才的那句话了【你爹都没来找麻烦,你倒来了。】,这明显不是指的刘长发,而是……
李怀松突然问道:“爹,你看到的,不会是刘长发的儿子吧?”
李老汉沉声道:“就是他儿子。”
“啊?不会吧?”李怀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出声询问道:“如果是他儿子死了,那他爹还那么高兴?这……像是死了儿子的人吗?会不会看……看错了?”
李老汉道:“我还没瞎,刘长发儿子叫刘少辉,我见过。但刘长发为什么会跟没事人一样,里面肯定有原因。”
李怀松咽了口唾沫,他也搞不懂了。
这时李运城说道:“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刘长发,根本就不知道他儿子,已经死了!”
这句话倒提醒了大家,果然这个原因是最有力的。
李怀松问道:“可他儿子死没死,家人能不知道?”
李运城说:“或许,他儿子出远门了,在外面出事了。”
李怀松眼睛忽闪了几下:“不会真像你说的这样吧?”
李运城摇摇头:“是不是这样,只是猜测,想要证实,你立马往南街送个信。无论如何都得将刘长发给请过来。”
李怀松这下可以说,跑出门的速度,比兔子还快。
太阳正在落山,李怀松连车子也不骑了,直接穿街过巷一路小跑,来到了刘长发门口,大门半开着,李怀松着急的跑进院子里喊了句:“有人吗?”
刘长发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饭,果然桌子上不见年轻男子。
刘长发正微笑着喂小孙子吃饭,忽然听到有人喊,连忙对着老伴说道:“去看看啊。”
刘长发儿媳黄英说道:“我去吧。”
刘长发点了下头,继续喂小孙子饭吃。
对于他来说,人这辈子过的是什么,过的是人啊,有什么比家里添口人还重要的,对于刘长发来说,没有。
黄英来到院子里,见院子当中站着一个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不解的问道:“你是谁啊?有啥事吗?”
“这是刘长……”李怀松本来想直呼留长发额的大名的,可是怎么都觉得这样不礼貌,又变了个话问道:“这是刘大爷家吧?”
黄英说道:“你找哪个刘大爷?”
李怀松叹了口气,算了,大爷已经喊过了,你既然还问,那只好说了:“刘长发大爷啊。”
黄英连忙点头:“对,是这里。找我公公有事?”
李怀松一听这话,忽然一愣,心说,这该怎么开口啊?对人家说你丈夫可能已经死了?那不挨一顿打,也得挨一顿骂,绝对没跑。
算了,还是直接找刘长发说话吧?
“我找刘大爷有点事商量,你能将他喊出来吗?”李怀松说话的时候,还是很平和的,越平和越不容易引起怀疑。
“那你来屋吧,我们正在吃饭。”黄英倒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李怀松想多了。
“好吧!”李怀松只好跟着黄英进了屋。
李怀松进了屋,见饭桌上老两口正在喂孙子吃饭,旁边还坐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模样特别古灵精怪,此时他们都在其乐融融的吃饭,李怀松看到这一幕,真的很是不忍心。
刘长发一边喂孙子吃饭,一边看着李怀松,问道:“你是?”
李怀松尴尬的一笑:“我……我是李怀杨弟弟。”
刘长发老两口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怔,刘长发将怀里的孙子递给了老伴。
刘长发脸色有点不悦:“你来我家干啥?”
看来,刘长发还是对李怀杨有些愤恨的。
李怀松尴尬的坐立不安:“大爷,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刘长发发出一丝冷笑:“说得轻巧,吃根灯草。”
李怀松赔笑道:“说实话,我对你们的作坊不咋了解,你们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
“那你今天来我家做什么?”刘长发丝毫不客气的问道。
李怀松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其他人,说真的,他还是不忍心在这个时刻来宣布噩耗。
可是,他还有其他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