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东风心里不由暗暗揣测,难道真像张春香说的那样?他从头至尾的又想了一遍,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说服自己。
难道真是陈阿皮生前喜欢看电影,才做出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这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
许东风问:“如果,我说如果啊。如果我没有给他放完电影,他会不会一直跟着我?”
张春香心有余悸的说道:“谁知道?”
许东风又沉默了,他在思索自己今晚做的是否对错,按照平常,一晚一场,一场两部,绝对不多,也绝对不少,可偏偏就因为心中惧怕,而坏了自己的规矩。
他现在心中十分懊悔,若是听了那郭老五的话,再放一部电影,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样。
张春香突然问了句:“明……明晚,再给他补上,可……可以吗?”
许东风心里愧得慌是有的,可是让他再放一场,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了,已经在东街陈阿皮身上耽误了两晚了,再来一晚,自己不就是白折腾了吗。
“先看看再说吧。”许东风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不相信陈阿皮真敢来他家里大闹。
可是,事情往往朝他不想发生的方向进行。
许东风躺在床上也不敢闭眼,因为他一闭眼就会睡着,他已经怕了陈阿皮的托梦,在他的世界观里,鬼应该是不会说话的,如果满世界的鬼都开口说话了,这世间可就真的乱套了,毕竟谁身旁莫名其妙的出现声音,都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张春香熬不住了,她抱着许东风的胳膊打起了哈欠:“快睡吧,外面也没声音了。”
许东风听了,可是他睡意全无,仿佛一闭上眼睛,就感觉黑洞洞的环境中会突然出现陈阿皮那张可怖的面孔,直到现在,许东风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但,时间再长,有些记忆会消失,但有些越想忘记的记忆,越特别清晰,许东风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次恐怖的经历了,因为身心早已被陈阿皮那阴森森的面容给占据。
还有一点,能打败恐惧的只有困意,无论再怎么害怕,眼疲劳了,心疲惫了,就算身边躺着只鬼,也挡不住困意的来袭。
所以,在午夜十二点时分,许东风终于坚持不住了,桌子上的一口钟表铛铛铛的敲了几声,许东风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东风只感觉身上被什么东西压着,他不耐烦的将其掀开,翻身接着睡。
可是,没过几秒,身上的压力感又出现了。
许东风脑袋懵懵的有些发痛,闭着眼骂道:“起开——烦不烦人?”
说着,他腰部用了用力,想要将身上的压力给顶开,可是他还没顶两下,就感觉脖子被一双冰凉的手给掐住了。
许东风怒火攻心,眼睛早被眼屎给粘连住了,他如何想睁开,都感觉眼皮发痛。
“啊——呀!”
许东风不知哪里爆出的超强臂力,硬生生将一个物体给用力推开,脖子上的掐力瞬间消失,他深吸一口气,总算是通透了,他咬牙切齿的揉着眼睛,试图将眼屎都给清理干净。
“他妈的,搞什么?”许东风骂骂咧咧的睁开眼睛,只感觉眼帘上很是模糊,像是眼屎没有弄干净。
但,就这样就足够了。
足够他看到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情景。
只见张春香头发凌乱,面孔狰狞,双目赤红,嘴角流着恶心的粘液,双手如利爪的向着自己猛扑过来。
“呀——”许东风被这场景吓的头发根根竖起,哪里还敢迟疑,翻身滚落下床,生生躲开了张春香的恶扑。
“嗷——”张春香仿佛一头暴怒的野兽,伸着两只手臂也跟着跳下了床,这种样子像极了僵尸。
许东风双腿打着哆嗦,后腰靠着桌子,惊恐的看着张春香,怒骂:“你他娘的疯了?”
张春香仿佛听不到一般,迅捷如猎豹一样窜起老高。
“他妈的——”许东风都看傻眼了,自己媳妇不去跳高,算是白瞎了。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张春香双爪一把捏住许东风的两个肩膀头子,用力一推,许东风直接仰躺到了桌子上。
许东风心知这下完了,力气比不过对方,还生生的被压实了。
张春香狰狞的张开血盆大口,向着许东风脖颈处咬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鸡叫响起。
“喔喔喔——”
就在这一刻。
张春香忽然失去了力气,如一滩烂泥般的一头栽到许东风怀里。
许东风只觉裤裆已经湿了一大片,他就这样仰躺在桌子上愣起了神,他怕稍微一动弹,就会惊醒身上趴着的“恶魔”。
不错,在许东风眼里,自己生活了这么久的老婆,现在就如同恶魔一般。
可是,他等了好久,都没发现张春香有醒来的迹象,他这才大起胆子扭头向着钟表看去,已经凌晨三点一刻了。
按老话讲,五更鸡鸣报晓,新的一天开始,许东风也听说过,鬼怕公鸡打鸣,公鸡是动物中,阳气最重的,也听老人说过,【杀鸡儆猴】的真正意思。
据说,在猴子面前杀一只鸡,猴子就会出现癫狂暴跳,这是因为公鸡属阳,猴子机敏,公鸡一死,猴子周围的阳气立即消失,这让猴子感知到了极端的差距,从而吓得六神无主。
还有人说,公鸡阳气重,有时看到断头的鸡,还会在院子里跑上几圈,就算不跑,也会挥动翅膀扑棱两下。
这些奇怪的现象,无不说明,鸡的活力是非常强大的。
许东风心惊胆战的将身上的张春香给推的站了起来。
再看张春香的脸时,已恢复如常。
“呼——”许东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张春香搞到床上,他的双腿也抖的厉害,身上早已冷汗遍体,说不出的惊慌。
许东风顺手拿了件衣服,将身上的冷汗胡乱擦干,他面色沉重的盯着张春香,不知这娘们儿发了什么疯,可就算再傻的人,都知道这不是失心疯,就是撞了邪。
撞邪,也叫鬼上身,或者撞客,反正就是有鬼在作祟。
许东风就这样呆坐在床上到太阳初升,张春香也在此刻睁开了眼。
“我滴妈!”许东风被吓的往旁边挪了挪。
张春香见许东风跟个耗子似得,就问:“你干什么?”
许东风不答反问:“你……你醒了?”
张春香啊了一声。
许东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呼——”
张春香忽然鼻子一皱:“你……你尿床了?好大的尿骚味。”
“呃——”许东风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被吓得尿湿了裤子,根本没想起来换。
张春香见许东风脸色非常难看,就问:“你这是咋了?”
许东风嘴角轻动:“……你……你真不记得了?”
张春香有些纳闷,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啊?”
许东风舔舔干裂的嘴唇:“你差点把我掐死。”
“啊?”张春香根本不相信:“怎么可能?”
许东风仰起头,将脖子露了出来:“你自己看,是不是有印子?”
“嘶——”张春香眼珠子都瞪大了,只见许东风脖子上,有青紫的手指印,伸手就要上去摸:“我看看。”
许东风将她的手打开:“别碰,痛的要死。”
张春香惊恐的问:“真……真是我干的?”
许东风沉着脸:“不是你,还是谁?”
“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张春香连忙解释。
许东风活动了一下脖子,可还是痛:“你肯定没有印象,你撞邪了知道吗?力气大的惊人,老子都推不开你,还一跳三米高。”
“三米?”张春香都惊呆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房子,这房子的高度也不过五、六米来高,三米是什么概念?
许东风点点头:“对!说三米都算少了。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
张春香惊恐的说道:“如果真是撞邪了。咋办?”
许东风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
张春香思忖了一下:“要不,咱们找个冥婆来看看?”
“那玩意儿能信?全是骗钱的。”许东风寒着脸吐了一句。
张春香说:“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找个冥婆子看看,也心安一些。”
许东风唉声叹起了气:“要找你找,我可丢不起这人。被街坊邻居听到了,还以为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传出去,脸还往哪搁?”
“嗐——这会儿你还顾什么面子?如果,我说如果啊,那鬼还在咱们家哪个角落,今晚谁还能安心睡觉?”张春香说的其实也不是没道理,不怕鬼敲门,就怕鬼进房。
许东风听到这里,只好认栽了,没想到放了一场电影,最后还要倒贴钱来给自己治“鬼”,早知道这样,陈四军给的五十块就该照单全收了。
两人正谈话间,大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代老花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老许——春香——”
许东风听到了,感觉头更痛了,他揉着头骂了句:“都是这混蛋害的。诶哟——气死我了。”
张春香摇摇头:“还是出去瞧瞧他又来干什么吧?”
许东风没办法,两人都出了门。
许东风隔着院子喊了声:“别敲了。”
代老花这才住了声。
等张春香打开大门,才看到代老花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咋了?这是?”张春香顺口问了句。
代老花有些苦大仇深的说道:“嗐!甭提了,”
许东风两口子面面相觑。
许东风走出大门,看着代老花就问:“灵棚,追到了没?”
代老花苦笑一声:“追是追到了,可他妈的又……”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张春香,没有再说下去。
许东风眉头一皱:“你倒是接着说啊。”
代老花将许东风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又出怪事了。”
许东风问:“啥怪事?你怎么跟做贼似得?”
代老花小声说道:“陈四军媳妇秋英,被他爹给上身了。”
“啊?”许东风惊呼一声:“不……不可能啊。”
代老花诧异道:“啥不可能?”
许东风骂道:“三点的时候,这死老头正在春香身上。”
“什么?”代老花惊的扭过头去看张春香。
许东风继续骂:“老子还他妈差点被他掐死。”说着伸着自己的脖子给代老花看。
代老花看的有些心惊:“还……还真有印子啊。”
“啥叫还真有?我他妈有闲工夫跟你在这扯谎?都他妈你害的……”许东风说着说着就开始埋怨起来了。
代老花尴尬的说:“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
许东风撇着嘴说:“你专门干这埋人的事,你说这事怎么解决?”
代老花挠挠头:“我是埋人的,又不是打鬼的……再说了,我又不会掐指算命。”
许东风说:“从那晚下雨就透着邪。”
“邪归邪的,先不说。你现在跟着我去趟东街。”代老花的话,差点没把许东风给气死。
许东风怒道:“还嫌老子死的慢?再去,还有好吗?”
代老花连忙劝道:“你先别生气啊,人家点名了要叫你。”
许东风有点抓狂了:“前天就是点名让我放电影,今天还点名?搞什么?”
代老花说:“你别生气啊,你听哥哥慢慢说。”
“我他妈……”许东风真想一脚将代老花踢飞,然后关门不见客。
代老花赔起了笑:“咱俩这关系,你不至于不管吧?”
代老花想拿两人约定好的合作,来讲事了。
许东风也无奈了:“行行行,你说……不过,去不去,还得我做决定。”
代老花说:“你必须得去,因为,这不仅仅是陈四军家的事情了。还关乎你的安全。”
“什么?他还想害老子?你信不信我把他棺材盖给砸了。”许东风有些激动了,这老小子大清早的来吓唬自己,简直太不厚道了。
代老花眉头一皱:“老许啊,你以前不这样啊,遇事可冷静了。怎么这几天变的这么暴躁?”
许东风黑着脸说:“任谁在鬼门关走一圈,都淡定不了。我跟你说,我现在没疯到满大街乱跑,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你进去看看我那三轮车,后挡板给我扒的,都他妈的变形了。”
代老花也没那个时间在这动嘴皮子了,他直截了当的说道:“老许,你可想清楚了,陈阿皮可放话了,今天你不去,他肯定会一直缠着你,就算埋进土里,他也会爬出坟,天天晚上敲你家门。”
“我日,给他脸了?”许东风差点气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