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黑了。
院子里似乎有股阴风来回盘旋,院中的杂草头压的很低。
李运城三人都沉浸在漫长的等待中。
他们在等什么。
等乔为民开口说话。
不,准确来说,他们是在等待郝聪开口。
或许,也只有他,能够将事情说明白。
田国庆与刘凤山心中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郝聪跳河,究竟是如何吊到这所院子里的,如果不是有人将他背回来,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想不通的。
刘凤山一开始的猜测,是合乎情理的,可那晚的诡异,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事情的本来经过。
正在这时,阴风大起,三人发根都被吹的竖起。
田国庆警惕的看着四周:“不……不会回来了吧?”
他是指那女鬼。
李运城没有说话,光一味的猜测是没用的,不如看下一幕的揭晓。
刘凤山见李运城是三人中神情最为淡定,心里也踏实了一点。
“国庆~”
田国庆刚要开口再发出疑问,就听一个寒意深深地声音穿了过来,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抖子,这声音太深寒了,鬼里鬼气的,仿佛不似人间语。
田国庆警惕的看着两个表情严肃的老头:“刚……刚刚是……”
李运城没说话,伸手指向乔为民,并且左手伸出一根手指,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往中间碰了一碰,这是提醒田国庆,十二点了。
田国庆一惊,目光转向乔为民,这时乔为民身子不再摇晃了,而是嘴角开始流出哈喇子,像是憨傻的感觉。
“郝……郝聪?”
田国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乔为民嘴角一动,哈喇子滴落下来,但就这样也止不住他发出声音:“是我~”
“咕嘟!”田国庆瞪大眼睛,吞了一口口水:“你……你怎么会……怎么会……”
李运城小声提醒道:“捡干的问。”
田国庆苦着脸说道:“大……大爷,还……还是你来问吧,我……我他妈跟鬼说话,怕是一辈子要做噩梦的……”
刘凤山气道:“真没用!”
田国庆脸色极为难看:“你有用,你问。”
刘凤山气的瞪了他一眼,但也不敢耽误,谁知那女鬼,会什么时候突然回来。
他直接向前一步,问道:“郝聪,你跳北漳河淹死了,究竟怎么来到这里的?”
乔为民又开口了:“走回来的~”
“你是说,你是自己走回来的?”刘凤山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时李运城忽然说道:“如果没有猜错,他很有可能是被女鬼附在尸体上,一步一步走回来的。”
刘凤山与田国庆皆是一惊:“啊?”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听过鬼上活人身的,这是第一次听说鬼还能上尸体身上,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对~”
乔为民颤着音吐出一个字来,验证了李运城猜测的没错。
田国庆忍住心里的震惊,问了一嘴:“你给我托梦了?还是我自己做梦梦到你的?”
乔为民:“托梦~”
“嘶~”田国庆似乎也早就相信了托梦,但听到对方亲口承认,还是有些犯怵。
“那你给我托梦,是想要对我说什么?”
“逃~”
“逃?”田国庆又是一惊:“往哪逃啊?”
“越远~越好~逃~”
田国庆带着哭腔:“你……你,你给我托梦,就……就是想告诉我,让我快逃?”
乔为民:“是~会死很多人~”
三人同时一震,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清楚点!什么会死很多人?”李运城眉毛都快皱成十八弯了。
这句话刚问完,院子里忽然大风骤起,连一些杂草叶子也被大风给卷了起来。
三人立即护着脸,生怕被草叶子划伤眼睛。
田国庆双手遮着脸,双腿不自觉的打起了哆嗦:“她、她她……回来了!”
刘凤山猛地扭头,看向门口:“想办法走!”
田国庆首先乱了手脚,心慌的他,早就想逃了,此时听到刘凤山这样一提醒,咬着牙向着门口奔去。
李运城眼神一凛,不祥的预感突增,忽得大声喊道:“快回……”
他“来”字,还未出口,就听到一声闷哼。
“嘭——”
只见田国庆竟像断线的风筝一般,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猛地弹飞了回来,半空中的田国庆口里喷出一团血雾。
田国庆最后在刘凤山身前不远处来了个直线落体。
“咚!”
田国庆狠狠的砸在了地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国庆!”刘凤山都看傻眼了。
刘凤山刚想去查看田国庆,就听李运城大喊:“不要动。”
刘凤山一怔,回头不解的看向李运城。
李运城眉头紧皱:“不可轻举妄动!”
刘凤山回头看向乔为民,只见对方身子又开始摇晃。
只是,乔为民的眼睛依然是翻着白眼。
李运城对着乔为民问道:“你能看到她?”
“谁啊~”乔为民问道。
刘凤山大吃一惊:“声音不对。”
李运城心下一紧,警惕的看着乔为民:“你不是郝聪。你是谁?”
“呜呜~”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乔为民张着嘴,似乎在哭,可这哭声竟藏有无限的凄冷。
李运城眉头一皱,大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呜呜~……”
乔为民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哭,似乎心中有诉不尽的哀怨。
李运城扭头看向刘凤山:“咋办?”
“啊?”刘凤山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里就属你李运城有本事,你问我?你问我,跟问墙头子有什么区别?
李运城道:“这肯定不是刚才那一个。”
刘凤山说:“这不废话嘛。”
李运城又说:“他也不是那个女鬼,男声、女声,还是有区别的。”
“你的意思是?他是王敬海与程红斌两人中的一个?”刘凤山似乎已经明白了李运城话里的意思了。
李运城只是对着他点了下头,但也不敢妄下定论。
刘凤山当即对着乔为民问道:“你是程红斌?”
令人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先问对方是不是王敬海,而是先问是不是程红斌。
或许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
但总觉先问谁都一个样。
可是,刘凤山隐约感觉,王敬海都死快半年之久了,如果能变成鬼,早就变成了。
但,他也很想问李运城,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多鬼吗?鬼是随随便便就能变成的吗?可是,那种被几双眼睛盯着的感觉,确实有些无法用常理解释。
乔为民终于不哭了,而是开口说道:“是我~”
刘凤山闻言一怔,再次问了一遍:“你确定你是红斌?”
“是~”
刘凤山眉头一皱:“你怎么也变成鬼了?”
“我放心不下圆圆和她肚里的孩子~”
刘凤山一惊:“圆圆她,又怀孕了?”
“是~”
刘凤山不解:“你……你怎么就吞碗了?”
“是王月芝的鬼魂撞我身上~我没了自主能力~”
刘凤山忽然明白了:“怪不得,圆圆说你当时还在笑,原来,那不是你。”
“是~”
刘凤山诧异道:“刚才郝聪说会死很多人,你知道指什么吗?”
“知道~”
“快、快说下去!”刘凤山连忙催促道。
李运城也在旁边仔细的听着。
只听乔为民嘴巴一张一翕的说道:“她是怨恨那些煽风点火的人~”
刘凤山眉毛一动:“不就咱们几个吗?”
“还有~”
“还有?”李运城闻言一惊,连忙看向刘凤山。
刘凤山也是吃了一惊,问道:“你是指谁?”
“还有……”
谁知乔为民刚吐出两个字,声音戛然而止,整个身子直挺挺的向后栽了下去,后脑勺又与地面来了一次碰撞,幸亏那时候都是黄土垫的院子,若是换做现在的水泥院子,不直接摔死,也得摔个重度脑震荡。
不过,刘凤山与李运城被这一幕给惊的愣住了,摸不准对方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刘凤山反应过来,连忙急呼:“红斌——”
可他喊了半天,都不见有回应。
他不敢放弃,想要继续喊,可李运城止住了他:“别费劲了,他离开了。”
“啊?离开了?去、去哪了?”刘凤山现在极度慌张。
李运城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回北街了,别忘了,他还没下葬。”
“嘶——”刘凤山扳着指头算了起来:“一、二、三,三天,老人去世停放七天;年轻人去世,停放五天;横死者,三天!”
李运城点头:“不错,明日,就是他们下葬之日。”
刘凤山若有所思的说道:“红斌与郝聪是先后,同一天死去的。也就是说,他俩要同一天入土。”
李运城再次点头:“是。”
“这……”刘凤山忽然脸色一变。
李运城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刚才每次问到会死很多人时,他们两个都没来得及说,这是为什么?”
刘凤山问:“为……为什么啊?”
李运城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再次看向刘凤山:“那是因为,有人在阻止他们说。”
“呃——”刘凤山有些愕然:“还有人能管住鬼的嘴?”
李运城沉声道:“也不一定是人。”
刘凤山又是惊愕:“鬼?”
李运城摇摇头:“难说。这样,我们先想办法出去。”
刘凤山问:“怎么出去?门打不开啊。”
正在这时,院门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摇晃声,并且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操他妈逼的,邢荣不是说他们在这里吗?怎么推不开?”
刘凤山与李运城只觉这声音熟悉。
刘凤山连忙大声问道:“谁在外面?”
“哟!在里面啊?”门外的人,显然也吃了一惊。
刘凤山答道:“我们都在!”
“快开门吧,出大事了。”外面的人又急声说道。
刘凤山眉头一皱,一边向着门口小心翼翼的走一边问:“出什么事了?”
刚才田国庆被诡异的弹飞出去,令他心有余悸,而田国庆自刚才砸到地上,到现在还没醒来,两人只顾跟鬼对话,哪里还顾得上田国庆是死是活。
“诶哟!先开门,北街出事了,邢荣让我来喊你们。”
刘凤山有惊无险的来到门边,想要试试能不能拉开门,可奇怪的是,门根本就没上门闩,外面的人,怎么就推不开呢?
果然,刘凤山伸手试了试,门跟白天时,一模一样,根本就拉不开。
刘凤山叹了口气:“唉!”
“叹啥气啊,别磨蹭了,那边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了。”外面的人似乎听到刘凤山的叹息声了,连忙催促着。
刘凤山苦笑一声:“拉不开啊。”
“拉不开?”外面的人没听懂:“别开玩笑了,再晚点,是要出人命的。”
刘凤山无奈的说道:“门被鬼给封住了,反正就是拉不开。”
外面的人有些不信邪,推了下门,纹丝未动:“你把门闩拉开。”
刘凤山眉头一皱:“门闩根本就没插!”
外面的人说道:“没插?没插就好,你让开,我给你踹开!”
刘凤山无奈的向后退了几步:“没用!”
外面的人对着哐当哐当踹了两脚,根本就踹不开。
“我操!又是那些鬼搞得?”看来门外的人也放弃了踹门。
刘凤山一惊:“你是昨天的公安?”
“啊,我是李逵啊。”
刘凤山忽得有些激动:“尿!用尿!”
“尿?尿哪?”李逵隔着门缝问。
“门啊,往门上尿!”刘凤山心想,既然是鬼封的门,那用童子尿就应该可以破掉。
“呃……好!”李逵答应了一声,随即掏出家伙,对着门呲起了尿,由于离门太近,那东西又被他抬高了点,少不了溅到裤管与鞋子上。
“哎呀!真他妈的……”李逵提着裤管,咧着嘴少不了嘟囔几句:“行了,尿完了。”
门,竟真奇迹般的从里面拉开了。
刘凤山一脸焦急的看着李逵:“就你一个?”
“是啊。”李逵苦笑道:“没想到这两天,我这尿倒立了大功了,真他娘的邪到家了。”
“可别废话了,里面还有俩在地上躺着呢,赶紧进来抬一下。”刘凤山急忙将李逵给让了进来。
李逵有点郁闷:“这里,也出事了?”
“可不!”
李逵跟着刘凤山来到院子里,见白天那个姓李的老头正蹲在地上用指甲盖掐一个人的人中。
李逵问道:“死没死?”
李运城抬头瞪了他一下,没有说话,很快躺在地上的田国庆就猛烈的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