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不说,就拿这几天送快递来说,我是上门收件的,碰到一个离异的单亲妈妈,还很年轻,也就26来岁,打扮的很时髦。
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屋里传来小孩子的啼哭声,她脸色很是愤怒,我心想,不是应该担心的表情吗?
我还是以官方的职业口语问话:“您好,我是中通快递的,您是否有件快递要退?”
她不耐烦的挥挥手:“知道了。我给你拿……”说着往屋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骂:“天天烦死了……别他妈哭了。哭两夜了,还没哭够?”
我还是保持着一脸的微笑,客户就是上帝,投诉一个态度不好,我都得罚钱。
没一会儿她拿过来一件粉色的文胸,在塑料袋里装着。
她递给我:“拿去。”
我面带微笑的问道:“请您报一下四位数的取件码。”
她眉头一皱:“真麻烦。等我查查看。”
说着,她掏出了手机,翻找了起来。
没一会儿,她不耐烦说:“0923。”
我对着手机输入取件码后,习惯性的拍照留存,以后运输过程中遗失,公司可以方便找回。
我对着手里的文胸,咔嚓拍了一张。
那女的直接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新手吧?”
我微笑着点头:“刚入职几天。”
“哦,怪不得,态度这么好。”那女的点了下头:“不是本地人吧?”
我点头:“嗯,河北的。”
她刚要说什么的时候,房间里小孩的哭声更大了。
她再次大骂:“别哭了,你他妈再哭把你扔出去。”
我尴尬的一笑:“那,我走了。”
那女的说:“我不是冲你,我是冲我孩子。”
我礼貌的说:“孩子都好哭,我家孩子跟你家孩子差不了多少。”
因为我只收这片区域,跟她们聊熟了,下次取件就方便了。
“你应该快四十了吧?”那女的怀疑似的问:“孩子咋这么小?”
我窘迫得一笑:“三十五了,哈哈,长的显老。不过,我觉得你家孩子哭的很不正常啊。”
“哦?你懂这个?”那女的皱眉看着我。
我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家农村的,经常有小孩被吓着,我家人也懂一点这个。”
她有点激动:“真的?”
我点点头:“不过,我不会,我可以教你方法,你试过了,兴许有用。”
那女的更加激动了:“你忙不忙?不忙的话,帮帮我。”
我看了下手机上还有几个快超时的件,心里也有点慌张:“快超时了。超时了,公司罚钱。我给你口诉一遍,很简单的。”
她点头:“那你说。”
我说:“你进屋掰直你孩子的手,看下虎口,有没有一条黑线,如果有,百分百是被鬼……额,脏东西吓着了。然后,你只需要用嘴吸住孩子的虎口,运气好,吸出血,就好了,运气不好,吸不出来,还会哭。”
她始终很认真的听着,最后问我:“真有用?”
我点头:“百分之八十,有用,好了,我该去收件了,还有啊,你要是还怕,你就去找些桃枝来,放门口就成。”
她点着头,可是这城市里,哪里才能找到桃枝。
后来,没过几天,又有她的退件,我又过去收了,我掏出电话,还是一贯的专业术语:“您好,我是中通快递员,您有件快递需要退的,方便上门去取吗?”
“哥,你直接上来吧。”她在电话里讲到,听声音态度挺好的。
我爬到三楼,轻轻叩了三下门:“您好,我是中……”
我还没说完,门就打开了。
她见了我,脸上也有了笑意:“你来了?”
我礼貌性的回答:“您好,请问您的快递件呢?”
她有些不乐意了:“哥,你别老用敬语行吗?”
我微笑道:“习惯了,这样不容易投诉。”
“你要不要进来?”她将门打开了一点。
我摇摇手:“我们快递员不允许进入别人家里,您还是将快递拿门口吧。”
(不是我不想进,是我不敢进啊,我应聘快递员时,我老婆就给我讲过,几年前快递员可以进门取件,后来有一个快递员进去拿件,女主人穿的单薄,快递员刚进去一分钟,房子的男主人回来了,女主人直接就大哭了起来,说是快递员调戏她,两口子直接给这倒霉的快递员来了一把“仙人跳”。)
她好奇的问道:“哥,你怎么不好奇我家孩子究竟有没有治好?”
我笑笑:“看你这气色,想必是管用了吧?”
她点头道:“可不。跟你说的一模一样。今天我哥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给他老婆的妹妹家的孩子吸一下手,我感觉好有趣啊。”
我诧异道:“你不嫌恶心?”
她摇摇头:“小孩的血有点甜。”
“嘶——”我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凉气,听说,吸血,容易上瘾,尤其是那觉得血是调味的。
我连忙提醒她:“那天,我是为了让你小孩子能够不哭,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别去给别人家的孩子吸手,一,不卫生,二,怕小孩有传染病,并且啊,以后你不要跟别人说你会这个,不然找你的人,会很多,人多了,难免会传染点啥。”
她犯起了难:“可……可都是亲戚啊,直接拒绝,脸上不好说。”
“嗐!”我说道:“有啥不好说的,你就说,吸这个对身体不好,弄不好自己就得遭殃,你看他们自不自私。”
她眉头一皱:“那我一会儿给他们打电话。”
我说道:“可以。”
我取完件,就开着我的小蓬蓬车,继续转小区收件了。
也不知这女人,学会了这一手,会不会到处炫耀,其实这不是什么好事……
说的,有点远了。
咱们继续讲这个蜡烛作坊的事吧。
我会制作蜡烛,很简单。
我有时候也在蜡烛作坊帮忙,一天挣个十几二十块的,够包烟抽就行了。
我好了之后。
李怀杨又来我家里问我,要不要做个把月的蜡烛?说是一天给三十块钱。
我想了想,说:“可以。”
12月7号,蜡烛作坊开炉了。
我一大早穿着脏衣服就去了,蜡烛这玩意可费衣服了,到处都是蜡油。
蜡烛作坊以前大大小小的蜡烛机有二十几种,每一种都是用“两”代替。
他们是以一根蜡烛的重量来算钱的。
最小的蜡烛是三两的,以前过年点灯笼的时候,还会做一两的,可惜现在灯笼都用上电池了,一两的蜡烛也淘汰了。
现在做的最多的是,九两、七两的。
河南那边喜欢点小的,三两、四两的蜡烛,每次过年在河南那边卖的特别好。
天爷庙以前有刘凤山的时候,还会来找李怀杨订些红蜡烛,后来他去世后,天爷庙也被搞的不像样了,后来就不订蜡烛了。
到时耶稣教堂开始来这里订白蜡烛了,他们每次聚会的时候,手里都要捧根白蜡烛闭着眼祷告。
以前,一根三两的蜡烛卖5分2厘钱。
我可没见过“厘”币。
不过,有这个价格单位。
李怀杨说,2厘钱,是给批发商的价格,最后一乘,零头抹去,让批发商能挣个8厘钱。
其实,他哪里知道批发商卖的价格,在外面他们直接卖一毛。
差不多,翻了一倍。
要不现在李怀杨整天唉声叹气,说制造商不挣钱,挣得就是一个加工费,而倒手卖的,却大把大把的捞钱,他们像是商量好的,每种蜡烛,都定的一样的价,还专门找李怀杨谈过,只允许他批发出去,不让他零卖,不然就去进别人家的蜡烛,这李怀杨对于销路问题,很看重,他可不想自己的地盘出现别家的蜡烛。
他,总认为,积少成多,会成金山。
可事实真的如此?
其实连小财都不算。
李怀杨,总认为,人就跟牛一样,睁眼就要干活,这样日子就会过的很好。
可谁曾想,再牛逼的人,老了,没用了,也会惹人烦。
你不信,你就等老了将自己的所有财富都交出去试试。
李怀杨就是将所有全部都交了,没了棺材本,说话也不顶用了,有时候管教孙子,还会惹来儿媳妇的埋怨。
现在,李怀杨老两口,每次收麦子,或者收玉米,都会骑个破三轮车去别人地里捡麦子,捡玉米。
俩人一天也能捡个半三轮,去年,他们捡玉米,捡了两千块钱的,乐的屁颠屁颠的,可谁又知,这小老头,曾经那蜡烛年代的风光。
我将围裙与袖筒戴上,作坊里到处都是蛛网,不能看阳光射进来,一束阳光里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灰尘。
我咳嗽了两声:“真够呛的。就咱俩了?”
李怀杨说道:“别人都嫌工资低,唉,随便做做吧,够镇上的人点,就成了。”
“河南的,不来买了?”我问。
李怀杨摇摇头:“封路呢,谁知道来不来了。先维持着做几天等等看吧。”
李怀杨开始往大锅台里放炭了,我蹲在地上换着蜡烛芯。
李怀杨突然问道:“咋听你妈说你那晚撞上了?”
我苦笑一声:“可不。真够邪门的,我明明点着烟了,到家门口一看,没燃,你说怪不怪?闺女还一看我就哭……”我将一个线蛋子扔地上的筐里,准备续下一个:“我别说下床了,动都动不了。”
李怀杨点点头,用一个黑乎乎的小铁锤砸碎石蜡,往大锅里扔了几块。
“那晚,看你,就要出事的样子。”李怀杨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话。
我皱着眉头问:“你看出来了,咋不吭声?”
李怀杨摇摇头:“你累的都吐了,呼吸都跟火车一样急了,这时候,你是很虚弱的,鬼这东西,就是等你虚弱的时候,才扑你。”
我问:“这儿有鬼啊?”
李怀杨说:“这条路整天撞车,弥留一个鬼魂,又不是啥怪事。”
我笑道:“你见过鬼啊?”
李怀杨沉声说道:“见过。”
我好奇的问道:“啥时候的事啊?你不会再吓唬我吧?”
他端起锅台上的罐子,用小勺子挖了点染红粉,放进了锅里,没一会儿蜡烛就变成了一锅红油水。
这种染红粉是李怀杨亲自调配的。
以前镇上见做蜡烛挺吃香,四道街都有在做,同行一多,李怀杨就着急上火了,做出的蜡烛大致相同。
李怀杨就在质量上下起了血本,石蜡要买最好的精石蜡,这种石蜡,做出来的蜡烛邦邦硬,掉在地上摔不断,点起来,不流蜡油,夏天放在阴凉处,晒不弯,晒不软。
质量一上去,批发商肯定来选李怀杨的蜡烛来进货,没过半年,其他三道街的蜡烛作坊直接关门了。
李怀杨继续以质量为本。
有人眼红他,直接去别的镇上去进蜡烛来卖,故意打乱市场价格,将价格给降的很低,可他的算盘,打错了,镇上的人,只认李怀杨的蜡烛。
都不是傻子,你赔着钱卖,最多卖上一个月,就再也卖不起了,最后还是李怀杨的蜡烛成独行。
而且,李怀杨的红蜡烛,更是一绝。
染红粉调配的相当到位,在阳光下拿一根,好似红中透着水淋淋的光亮,让人看着都觉得喜庆,过年,不就是图个红火,换做是我,肯定也会买这种红蜡烛。
李怀杨的作坊昼夜不停地干,二十四个小时,两班倒。
李怀杨弟弟白天看着几名工人。
李怀杨自己夜里看着。
夜里,这跟咱们熬夜看小说,一点也不一样。
知道不?那时候没电啊,做蜡烛,就四个角点几支蜡烛。屋里很是昏暗,有时候站在这边,根本看不到那边的人,五六个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的,跟鬼影似得。
此时,李怀杨对我说,他见过鬼了,我来了兴趣。
李怀杨说道:“你想听吗?”
我肯定想听啊,我说道:“闲着也是闲着,怪无聊的,满手蜡油,也不能翻快手。”
李怀杨说道:“让我想想,从哪说起。”
我心想,看来这故事,有些年头了。
我很好奇的在等下文。
他不紧不慢的干着活:“说话归说话,别耽误了干活。”说着往桶里用大马勺舀起了蜡油水。
我走过去将桶提了起来,然后往蜡烛机里面倒。
李怀杨提醒道:“桶底下有水,别倒进去了。”
我说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了。”
李怀杨笑道:“小心点吧。”
“那你倒是讲啊。”我催促道。
李怀杨点头:“行吧,好奇归好奇,但别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