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坐在炕上,就着炕桌唏哩呼噜吃饭的大儿子,李秀芝内心全是满足。
也就是钻老林子巡山打猎,太危险,大儿子一出门,自己就提心吊胆的。
可这一大家子,又是不好挣工分的冬天……
要不是张栓柱那瘪犊子闹腾,红旗咋用得着遭这罪啊?
“娘,等快过年的时候,咱也带着大丫儿二丫儿还有再庆,去县里赶场吧?”
“嗷嗷嗷,咱要去赶场喽!”
“大哥大哥,赶场热闹不?”
二丫儿张芳芳和小弟张再庆这俩小的是最开心的,兴奋的站在炕上,一边一个,扶着张红旗的肩膀直蹦跶。
大丫儿张兰兰坐在炕梢,手里拿着张红旗进山穿的那身棉袄正缝补呢,也满脸期待的抬起了头。
说起来在家里也是当大人使的,可终究是十来岁的姑娘,哪能不稀罕热闹呢?
“想去就去,不过你俩可不兴闹人。”
“俺们保证不闹人!”
“嗯呐,俺们听话着咧!”
转眼过去五天,原本临近年根才开始的赶场,提前了。
“说是连着围猎了好几场,打死不少野牲口,场部要搞庆功宴哩!”
得了消息的赵铁柱格外兴奋,专门跑张红旗家知会一声,“红旗,今年你也跟着去呗,可热闹了!”
“去,都去。”
早就商量好的事,哪能错过啊?
不光是张红旗和赵铁柱,整个靠山屯等着赶场的人可不老少。
马车压根不够坐,大家伙凑一块,走路去。
赵铁柱可有机会嘚瑟了,那凤凰牌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这不派上用场了吗?
“柱子,你要是让我坐后座,回头我还跟你去牲口棚。”
常娟早就盯上了赵铁柱自行车的后座,这位置,比后世大奔驰的副驾驶还招人稀罕。
至于说副驾驶不安全啥的,你坐后头,路上的人不就瞅不见你了嘛。
赵铁柱哼唧一声:“那可不行,后座有人了。”
“谁啊?”
常娟也不急眼,单单俩字,念叨的百转千回,差点拉丝。
“俺秀芝婶子!”
“哦,那我坐前头横梁上。”
“成!”
李秀芝斜坐在赵铁柱骑那辆自行车的后座上,怀里还抱着嘴甜的二丫儿张芳芳。
张红旗在前头车梁上绑了个小板凳,张再庆坐上,可美了。
大丫儿张兰兰坐后座,安排的妥妥当当。
至于很能整事的赵三喜,在家老实养腿呢,张红旗估摸,他三喜叔这一冬天怕是难再露面。
一路上滋溜滑,张红旗和赵铁柱谁也不敢骑太快,就这,也没少摔。
可不管大人小孩,都穿的厚,摔地上哈哈一笑,没啥妨碍,反倒是张芳芳眼睛发光,心里暗暗嘀咕,这摔倒出溜出去那老远,可比坐车上还有意思。
人多热闹,大大小小七个人,这一路上笑声就没咋停过。
到了地方一看,一个个全都眉毛上、额头露出来的头发上挂着白霜。
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单喘气就得结霜,更何况不停说话呢。
还没看到场部呢,街上就挤满了人。
好些个人趁机偷偷倒腾点东西,这会也没人管。
眼巴前儿对投机倒把抓的没前两年严了,好些时候都睁只眼闭只眼的,只要不是太招摇,就没啥事。
本来大东北这地界儿,好像啥风潮传到这都变弱三分,要么说这地方好活人呢。
张红旗害怕人多,再把一帮人给挤散咯,毕竟带着孩子呢,就和赵铁柱一人一边,推着自行车把大家伙护在里头。
二丫儿张芳芳嘴最甜,一路上可没少跟常娟搭话,把常娟逗的,抱着二丫儿就不舍得撒手。
李秀芝抱着张再庆,乐呵呵的看着。
要说常娟在屯子里头,名声真不咋滴,毕竟没结婚的大闺女,偏偏爱跟男人扯犊子,换谁处一块,心里都得有点嘀咕。
但有啥说啥,常娟除了这一条之外,人家是真没啥旁的毛病。
别看大丫儿张兰兰内向腼腆,可不管在哪见了常娟,都先喊姐再打招呼。
当初李老太一窝子,非要把张兰兰给卖喽,亲爹张栓柱都拿着绳子帮忙,可原本没啥关联的常娟,却玩了命的跑到家里报信。
就这一条,啥时候张红旗一家提起来,都不能说人家常娟的不是。
也幸亏常娟是跟着张红旗一家呢,没单独跟赵铁柱一块。
逛着逛着,就听见有人喊:“柱子!赵铁柱!张红旗!”
扭头一瞅,因为身形高大在人群里格外显眼的柳正骨整冲他们挥手呢!
柳正骨身边也跟了不少人,估摸是三合堡的乡亲,当然,最不能少的是虎妞。
“骨头爷爷!”
赵铁柱瞅见熟人了,踮着脚尖回应。
张红旗都不知道该说他啥好,你难道一点心虚都没有吗?
赵铁柱把车子丢给大丫儿张兰兰,笑的见牙不见眼挤了过去。
张红旗则挥手示意,待在原地没动。
“红旗,那谁啊?”
“三合堡的柳正骨,旁边那是他孙女柳虎妞,过完年天暖和,三喜叔估摸就该去他家给柱子提亲了。”
这话是张红旗有意说给常娟听的。
常娟和赵铁柱扯犊子这档子事,一开始张红旗是劝不住,毕竟老话说尽了,劝赌不劝嫖嘛。
后来是人家常娟帮了自家大忙,张红旗这人小家子气,比不了道德先生,只知道自己欠了常娟大人情,更没法管。
原本还寻思让赵三喜在一边监督一下子。
好嘛,赵三喜拿去送给南沟屯子翠兰的塑料发卡,是赵铁柱买来送常娟的……反正,赵三喜也张不开嘴。
要是能让常娟主动放弃,那是再好不过了。
“二丫儿,你说,我跟那个啥虎妞的,俺俩谁长的好看?”
常娟抿抿嘴,低头问怀里抱着的张芳芳。
张芳芳嘴多甜啊,直接脆生生的说:“你眼睛长的好看,那个虎妞鼻子长的好看!”
好嘛,人家虎妞都没在场,这小机灵鬼都没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