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满,开这种玩笑有点过。你才认识我两天,你不觉得医生比我更有安全感!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跟我这样的人,你去喝西北风啊!”
“我就是打个比方!”
“打比方也不合适,容易让人产生遐想!”
“遐想!遐想什么?”金小满笑了,笑容里带着讥讽,“是瞎想吧!”她斜睨着原野,笑得止不住。
金小满觉得奇怪,面对她这样露骨的挑衅挖苦,眼前这个肖凌风居然一直保持不温不火的态度。
金小满终于撇了撇嘴,颇有意味地说:“我觉得,你就是个例外!”
“什么例外?”
“男人中的例外!”
“不是,我例外是什么意思?我不能是例外,我是绝对的男人!你可以说我不是好人,但你不能说我不是男人!”
原野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把金小满逗笑了。
“我知道,我又没说你不是男人!你要不是男人,世界上还有男人吗?我只是说我的感受!”
金小满看见,原野受用地扬了扬眉毛。嗯!这句话听着还算顺耳。
“作为一个男人,说说你的感受?”金小满说。
“什么?”
“和我相处啊!”
原野这个气恼,什么人啊,欺负人还逼着谈感受。
没办法,他硬着头皮说:“我觉得,还好吧!你说你跟男人不好相处,我也是男人,我没觉得我们沟通有困难。就是偶尔顽皮一点!还可以接受!”
金小满撅起小嘴说:“言不由衷!”
“那你呢?”
“我?我怎么了?”
“不是谈感受吗?”原野看着她。
金小满突然顿了顿,蹙了蹙眉头似在思索:“第一次见你印象不好,但比较深刻。这么说也许你不相信,不过是真的,看见你的一瞬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觉得你也是个怪胎。我发现你的眼睛有一种魔力,不知怎的,我不知不觉就信任你了,把我积压在心底的话都对你说了。我跟郝嘉俊在一起从来没这么舒畅过!”
原野说:“也许是因为他一开始就被定义为’男朋友’,这种特殊身份对你产生了太大的压力,反倒成了一种隔阂,你才无法跟他正常相处。你完全可以抛开这种关系,像普通朋友一样跟他交往。年轻人嘛,叫上三五个朋友一起出去玩,不要只是局限在你们的二人世界,或许会好些。”
“郝嘉峻是我的哥哥。你知道吗,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和金昊辰一样的哥哥。我对他的感情就是家人,怎么能说变成恋人就变成恋人呢!我无法接受。”
“那郝嘉俊呢?也把你当妹妹吗?”
“他说他喜欢我!很早就喜欢了。那么好,那么单纯的哥哥的形象为什么要破坏?难道男人对女人好就真的只是那种目的吗?有悖伦理,亵渎亲情。他对我的好动机不纯。”
“有那么严重吗?还动机!是不是他还蓄谋啊?”
“郝嘉俊总会让我想起一些往事……反正男人让我无法信任,不能接受。”
“你是不是受过伤害呀?感情或者……”原野说得小心翼翼。
“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金小满皱了眉头,咬着嘴唇说不出口。
“噢……,我明白了,你不会是性别取向上出了问题吧,你对男人没兴趣,是因为对……女人……有……”原野说得差点没了气。因为金小满正恶狠狠地瞪着他。原野觉得可能说得有些太直接了,忙回旋道:“其实这也没什么,现在这种情况也很多的,只要你自己愿意,关别人什么事,管他们说什么呢?”
谁知金小满攥了拳头狠狠地捶向他,一边骂,“你还说!你再说!你这个变态!”
金小满见他抿着嘴任她捶打的样子,又是羞又是恼,无地自容地红了脸。她猛地站起身说:“算了,不跟你说了!你回去吧!我累了。”
金小满撂下原野悻悻地奔卧室去了。
原野目送着金小满的背影回味着她生起气来那副娇恼的样子一阵好笑,嘴里应道:
“那我就先走了,啊!”
他朝门口退去,一边退一边说:“你待会儿把门锁好。”
“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
“有事给我打电话。”
金小满走进卧室停下来,回身皱起了眉头,缓缓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嗯!”原野点点头。
“你到底是怎么把那四个坏蛋打倒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换话题,原野一时没跟上节奏。
金小满笑容有点甜,她说了声“谢谢你!”声音温柔。
“不用谢!”
金小满带着一脸的敬意,点头道:“有实力,我放心了!”说完缓缓关上了卧室的门。
金小满那故作认真的调皮样子,顿时把原野逗乐了。她故意找了个话题,幽默地消除了两人间的不愉快。还让原野知道她并没有生气,不必放在心上。卸去娇艳的妆容,她是如此清新自然。这才和那样的笑容相配。昨天,看似不简单的金小满却很单纯;今天,看似单纯的金小满,却是个迷。她似一汪清泉,似隐似现在迷雾里。
原野一边思索着,一边转到门前准备离开。刚摸着门把,就听到背后金小满的声音:“凌风……”
原野回头。
卧室门开了一条缝,金小满站在门缝里,因为怕自己的请求会遭拒绝,语气带着忐忑:“你今晚能不能睡沙发呀?我有点害怕……”
原野看她巴巴的小眼神,微蹙的眉心,微嘟着的嘴唇,不觉便点了头……
第二天早上,原野刚回了房间,金小满就打来电话。
电话里,她先告诉他要去医院,接着问了他一个问题:“凌风,你说我今天穿什么好呢?”
“都行吧!”原野说。
“你觉得我穿什么好呢?不要搪塞,说实话!”
“那就回归本我吧!穿让你自己感觉舒服的衣服!”
上午,金小满去医院陪她的父亲。原野送她到医院,远远看见郝嘉俊提着果篮抱着鲜花。他们这是约好的。
看来原野马上就可以交差了,想到这里,他不由舒了口气。
原野心里正小雀跃呢,就听金小满说:“下午过来接我吧,我要出去办点事!”
“哦!”原野的心凉了半截,答应的不情不愿。
金小满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故意颐指气使地说:“怎么,想打退堂鼓了!我回家之前,你归我管,不用白不用!”
金小满高傲地扬着下巴下了车,满面春风奔郝嘉俊去了。原野看着她勾了郝嘉俊的手臂,有说有笑地进了住院部。
金小满今天穿了一身淡色休闲装,略施粉黛,秀发披肩。时尚大方,青春美丽,最起码是保暖,和郝嘉俊走在一起还真是般配。
就是不知道金小满今天是回心转意,还是逢场作戏。反正也不关他原野的事。
上午没事,他正好去办些事。
昨天上午,趁金小满补觉,原野回了趟仓库。
原野知道金小满早上十有八九起不来。坐了半天的飞机,折腾了一个晚上,中午之前她能起得来才怪。他也知道,她要吃馄饨不过是故意为难他,但原野还是按时按要求给她准备了早饭。作为他这样的员工,服从安排远比聪明更合适。
吃完给金小满准备的早饭,原野开车回了仓库。名义上拿些东西,这趟差一时半会儿出不完。这一点,耿志杰心知肚明。
耿志杰是个退伍军人,身材魁梧,有着军人的气质和威严。做为车队长,管理手下这么一帮年轻人,总得有些手段。
和那车货有关的一些情况,原野已经查过了。那车货的疑点似乎越来越多。
“茂盛公司”是个假名。
那天,临时检查站见到的那个目光坚毅,打电话的警察叫佟沐阳,是市局禁毒大队的大队长。佟沐阳应该得到可靠情报,那天会有东西入境,而且他掌握了准确的时间和路线,才会设卡查堵。怪不得阵仗那么大。佟沐阳接完电话以后,就撤卡了。谁给他打的电话?不用问,能对他下命令的人!而且命令来得很及时。
难道那车货涉毒?真是那样的话,远通的问题可就大了。金昊辰对这些事知道多少呢?
后视镜里的那辆深灰色大众汽车出现在原野的脑海里。它的出现难道只是巧合吗?
现在,那车货还在仓库里原来的位置,似乎原封未动。可是原野知道,它确实被人动过了。而且做得很干净。要不是原野在上面做了记号,他也无法发现。
动这些货的人会是谁呢?
外面的人?不大可能。这里24小时有保管员看管,外人要进来做这么大的动作谈何容易。是耿志杰和顾鹏飞?他们似乎知道内情,嫌疑很大。再有就是仓库保管员!
这个人不简单!会不会和他一样,是“狼”?如果不是队友,那就只能是对手了。他需要调查一下这几个人。
下午,原野按时去医院接金小满。
金小满逛完商场又是逛超市,把车箱塞了个满满当当。原野觉得奇怪,她今天买的大多是小孩子的东西。衣服、玩具、书本、文具等等,当然少不了一大堆的好吃的。
“走吧,陪我去个地方!” 金小满对原野说。
福利院位于一个僻静的街巷。
原野慢慢把车停进路边的停车位时,他注意到,不远处一辆尾号025的深灰色大众速腾汽车,正缓缓驶出停车位,驶进主道汇入车流。金小满忙着搬东西,大包小包,两个人手里满满当当的。
福利院不大,单片回廊式两层小楼,干净整洁,院子里树木粗壮,树下有转椅,滑梯、秋千之类的玩具。
金小满一进院子就朝着楼里喊:“院长妈妈!”
迎出来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花白的短发,显得十分干练。她面容慈祥,神采奕奕,精神饱满。端庄果决的气质,让人一见便心生钦佩。
院长一见金小满,激动地说:“小满!什么时候回来的?”
金小满迎上去直接抱住了她的脖子,亲昵地撒着娇“院长妈妈,我快想死您了!”
院长笑着,轻拍着她的背说:“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金小满拉着院长的手说:“我在您面前,永远是孩子!”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都回来看我!”
“还有谁来了?”
“小仑刚走!你们没碰上吗?”
“是吗?章小仑也来看您了吗?还真是巧啊!”
“我还以为你们是说好的呢!”
“没有!倒是见过一面,”说到这里,金小满不由扫了原野一眼,笑容里略过些许尴尬,“不过时间仓促,也没来得及说话!没想到,又错过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原野不由想起刚刚在街角看到的那辆深灰色大众速腾汽车。
这时,一群孩子奔过来,围拢在她们身边,亲昵地叫着:“小满姐姐!小满姐姐!”
金小满与这些孩子们很熟的样子,亲热地叫着他们的名字,
“丽丽,又长高啦!小土豆,长胖了呦!小庄,有没有好好做功课!……”
金小满的视线落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原野也注意到了她了,唇腭裂畸形让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特别。
她一个人抠着手指,怯怯地站在人群后面。金小满走过去,蹲下身搂住小姑娘说:“小美,想姐姐了吗?”
小姑娘使劲地点头。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很快就可以做手术了!做了手术呀,我们小美就变成美丽的小公主啦!”
小女孩眼睛里闪闪发光,脸上也绽放了笑容。
金小满拿出一件裙子比在她身上,“姐姐给你买的小裙子,喜欢吗?”
小姑娘点着头欢快的笑。
金小满融入孩子们中间,挨个点名,送礼物。原野在旁边帮忙。
金小满和孩子们一起做游戏,在院子里玩。和老师们一起照顾他们。院长招呼原野坐在廊檐下。
“你是小满的朋友吧!”
“我是小满的司机!算不上朋友!”
“她很少带人来这里,看来她把你当朋友了!”
原野心想,正因为他什么都不是,金小满才会带他来吧!你想啊,花钱雇一个苦力,根本不用考虑他和你的关系或者人情世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好像也没必要解释什么,所以他只是笑笑。
“他们都是孤儿吗?”
“大多是孤儿,许多孩子有残障。”
“院长,看得出小满对您和这里很有感情!”
“小满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因为她妈妈的意外离世她受了很大刺激,失语了。小满的父亲带她来的,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
“是您治好她的?”
“不是。他爸爸说,在老家大山里住了一段时间,其实已经好了。可是一回来,就又不说话了。小满喜欢这里,来了就赖在我怀里不肯走,她爸爸便同意让她住下了。那时候她很孤僻,跟谁也不说话。虽然只相处了几个月,可是没想到,她对这里会产生那么深厚的感情。也许在她最痛苦无助的时候,在这里得到了最渴望的关怀和安慰。
章小仑是小满的朋友?
章小仑是孤儿,在这里长大的。小时候和小满很要好。她们都是好孩子,都很有爱心。也许亲身经历过了那样的痛苦,所以她们倍加懂得帮助别人。说实话,这个福利院曾一度面临倒闭的困境。小仑捐助了大量的资金,帮我们度过难关,可以维持到现在。她们不图回报,只为了帮助这些孩子。她们还建立了一个基金。向爱心人士募款,用来帮助这些先天残疾智障的孩子!”
“这么说,金小满把大量的钱汇到这里?”
“是的。小满选择医生这个职业,以及整形和康复治疗这些专业,也许和这里的经历有关!”
原野点点头,“您很了解她!”
“小满的语言虽然恢复了,但我知道,她心底的伤没有好。”
“那是什么样的伤呢?她好像在故意回避!”
“我也不知道!她每次回来,都要来看我,我也问过,但她不说。怎么,她有跟你提到过吗?”
原野说:“没有!只是在脆弱的时候流露过那种情绪!”
“哦!”院长的眼神让原野意识到,她可能又误会了。
“也许正因为我和她没什么关系,所以反倒相处的比较自在吧!她倒是跟我挺谈得来,不过我们认识不过三天。”
“她需要朋友,她需要人关心。哪怕只是普通朋友。即然她能在你面前流露,我希望你帮助她,帮她走出心里的阴霾。心里的根不解除,会锁着她一辈子。”
“我?!恐怕做不到。”
“小满是个好女孩,好好相处吧。”
院长笑着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人的眼睛是不会撒谎的。她有多依赖你,你还不知道呢。你对她的关心也是出于本能的吧也许自己都不觉得。”
院长笑着说:“小满说过,她的男朋友,第一个带来给我看。”
这回原野尴尬了。“院长,您误会了。小满她有男朋友,也是个医生。”
院长摇摇头,说:“医生?我不知道!没听她提过。你看,在这里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原野回头看了一眼,金小满欢快得像只鸟儿一样。
“她之前真没带男生来过?”
“有过一个!”
“哦!”
“小满说是她大哥!”
“噢!”
涉及金小满的大笔资金流,也许就是转到福利院的这些。
离开福利院,金小满说想走走。
树下的草窠里,一只刚出壳的小鸟不停挣扎。金小满蹲下身,把小鸟捡起放在手里。原野抬头看见紫槐树冠上的鸟窝,说:“是从那里面掉下来的吧!”
“好可怜啊!它还这么小。凌风,你能送它回家吗?”
“这是自然选择,优胜劣汰。我们人类不应该干预自然选择的结果。”
金小满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它从那么高掉下来都没有死,这是上天的安排,恰恰在这个时候又遇到了我们,你不觉得这是自然给它的活下去的机会吗?我们不应该顺应自然吗?”
金小满双手捧着递到原野面前。
架不住她那双会会说话的眼睛,原野把手伸到她面前,金小满轻轻地把小鸟放到原野的手里。
“是不是又给我下套子?”金小满扬着脸,使劲摇头。
原野转向大树,准备攀上去,他转脸看了一眼金小满,总觉得她笑容诡异,说:“别耍花招!”
金小满使劲摇头。
原野攀了一半。看着金小满扬脸看着他,不由皱皱眉,再强调一次:“别是又耍我吧!”金小满又一脸无辜地使劲摇头。
这件事对于原野并不难。把小雏鸟放回鸟窝里,原野低头看见金小满安静地站在树下,仰着脸看他。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照在她圆润的脸上,满足,甜蜜的笑容是那般灿烂。
原野没有想到,送一只小鸟回家。会令她绽放如此幸福的笑容。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直在怀疑她的动机。
远远听见有人喝骂的声音,“嘿!不许爬树!”两个戴红袖章的大妈朝这边奔过来。原野跳下树,拉起金小满就跑。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不像……话了……不懂……得爱护……公物……吗……啊……跑得倒快……哎哟喂……累死我了……”大妈们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骂声渐渐远去。
跑过半条街,大妈们早没影了。金小满扶着膝盖喘着气。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开心的笑容。她欢快得手舞足蹈,甚至对着公路上急驰的车流大叫“好开心啊!”
金小满坐在台阶上。原野坐在她旁边,随着她的目光仰望天空。她的幸福点并不高,帮助一只小鸟回家,就能看到她如此幸福的笑容。
金小满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学会爬树的?”
原野笑着说:“我想吃树上的果子,爬上去就吃得到,爬不上去就吃不到,最后我就爬上去啰!”
金小满咯咯地笑。
原野说:“小鸟都回家了,你不想回家吗?”
“它有家,有爸爸妈妈,兄弟姐妹。而我,无家可归。”
“怎么会?你是你爸爸的掌上明珠,金家的大小姐。”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懂惜福啊。被宠坏了,只会胡闹!”
“我觉得你心里好像藏了好多事情。他们在你身体里争执不休,使你不得安宁。其实别人眼里的你并不是真实的你。最痛苦的事就是自己折磨自己。一切都会过去,亲情是最宝贵的。”
“你说得对,我很累。我想放下,可是一切还没有过去,只要一回到这个城市,便会提醒我,一切还没有结束。”
“如果你愿意,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或许我可以帮忙。”
金小满的目光疑惑地落在原野脸上。原野说:“至少我自认为是个好听众,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金小满突然笑了,“没有啦!哪有什么事。看我像个有心事的人吗?如果真有心事,少不了麻烦你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