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的离弃带走了一切的温度,金小满刹时感觉比三九天还要寒冷。
整个房间在炎炎初夏里起了霜。
晶凌初长在阴暗的角落里,却迅速漫延开来。从墙壁到屋顶、从橱柜到床头。它肆无忌惮地爬上床,以空前的生长速度从四面八方朝金小满袭来。
冰冷击退了怒火,寒冷的压迫感使金小满蜷紧了身体。最后,她被冻在凝结了的空气里,心不住地打着寒颤。可是那冰棱子仍不肯罢休,它把一把锋利的冰刀,深深刺进了她的心里。
她整个被冰冻了。
被围困在白茫茫的冰凌里,她瑟缩着不能动,心已经没有了温度。
晶莹的冰凌就像一面面镜子,映照着她的影子。她被欺骗被耍弄的狼狈样被无限地复制。她似乎看到那些冰凌里,原来的自己轻蔑地嘲笑现在的自己的表情。她对之于男人第一次如此完全彻底地信任,却被完全彻底地摧毁。她无力地倒下去。
冷冻的心开始苏醒,金小满胸腔里一阵强过一阵的绞痛。轻信造成的恶果是如此的苦涩,疼痛难忍。意识恢复时,紧紧围绕在四周的,只有深不可测的黑暗,沉甸甸地挤压着她。
再不可能有谁来帮她点亮希望的火,她的恐惧超过了以往的任何时候。
一阵孤寂感侵袭而来,黑暗隐没着一切,身边的一切一切都顷刻间撤离了。金小满觉得自己像被抛弃在了无人烟的荒野上。没有月光,没有星星,只有漆黑的云压在头顶。她索性爬起来,抱着抱枕坐着。心头一阵发酸,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赶紧打开了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照亮着屋子的一角,把一个个奇怪的长长的黑影投射在墙上,像鬼魅隐蔽在那里窥视着她。
她跳下床,开了大灯,冲到客厅、冲进厨房……把所有的灯都打开,让它们亮着。然后,她爬回床上,仍抱着靠枕坐着,一切都是冰冷,眼泪止不住地落。
金小满窝在家里。整日茶不思、饭不想,以泪洗面,自不必说。
这天傍晚,金小满独坐窗前,目光游离于天空被晚霞染成了红色的云彩。落寞占据着心头,夜一步步靠近,天又要黑了。
她对着自己的内心诉说:
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你是那么地绝情。
你是故意的吗?
故意引我陷入你爱情的圈套。
我没有想到,美丽的鲜花下面,隐藏着一个可怕的陷阱。你引我走进你的圈套,博得我的信任,我轻信了你。
我放下了一切的戒备,一步步随你而行,却让自己越陷越深。
当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时候,你却站在岸上低垂下眼睑俯视我。看我在泥沼中挣扎,你却无动于衷,甚至嘲弄我的幼稚可笑。
第一次对感情抱有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我可以就此看清你了吗?
可是我还是不信。
某个深层次的,或是第六感的,或是某种灵异的东西,在一次次地为你辩护。
怎么会?
不会的,不会的。
你到底怎么了?那真的是你的本意吗?
你对于我的关怀,那发光的眼神,流露着温情的眸子,阳光一般温暖我的笑容。
就不说这些,就算这些都是你处心积虑的表演,可是有些东西是瞒不了人的。
看我伤痛时感同身受的样子,我身处危险时的奋不顾身,为了我一向沉稳的你焦急到失去理智,这些也都是假的吗?
你干嘛要费这么大劲来骗我?
应该说,你不是一个精于玩弄别人情感的老手,至少这次,你几乎把自己也玩进去了,不是吗?
说出那样的话,你也需要下个决心吧!
我没想到你如此懦弱,只是这点压力便压垮了你的腰板,可以当着我的面,“理直气壮”地说瞎话。
装出来的淡漠,极力掩盖的痛苦,你以为我没有看到吗?
我是傻,但还不至于傻到看不清你的表情。你都不敢说出一个长句子,你怕中间说不下去了。
你到底在干嘛?
为什么你说的和做的总是存在矛盾?你是在故意避开我,冷落我吗?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不管是什么困难,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我可以用生命去扞卫我们的爱情。
而你,怎么就这样轻易地屈膝投降了,退却得像个逃兵一样没有尊严。
是我金小满瞎了眼,看错了你。
你没有我想的那么坚韧。
你对于这份感情远没有我这么看重。
你亵渎了它的神圣。
我本以为它是坚不可摧的,你却告诉我它只是个肥皂泡。
看,我有多傻啊!
我居然幻想男人会对爱情坚贞。
我现在相信了,我爸爸对我妈妈,也许真得,真得非常爱过。只是不能持久,很快便会移情别恋。
男人太善变了!女人的弱势来自于她的执着。女人是感情动物,动了真情就变得软弱了。一次次打击锤炼着那颗纯洁仁爱的心,柔弱的心肠越来越坚硬,心肠的铁石是被无情伤害后结成的疮疤。
我曾给自己的心加上了防护,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反倒让它变得越发的不堪一击。伤害起来更是轻而易举。伤痛刻骨铭心。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金小满的目光拉回现实。
敲门声一阵赶着一阵,听起来有点急,不像是红姨。红姨有时候忘带钥匙,也会敲门,但总是轻轻的,慢条斯理的。
金小满疑惑地走到门口,一边问着,“谁啊?”一边开门。
看到来人的刹那,金小满怔住了!也就两秒的卡顿,她反手“啪”的一声把门甩上。
门口站着的居然是肖凌风。
金小满反身靠在墙上,泪水瞬间奔流。她痛恨这个善变的人,“那天既然那么绝情,今天为什么又来招惹我!”
“小满,开门!我有很重要的事。别这样好吗?非常要紧的事。”那人还不肯罢休,不停地捶着门。
金小满奔进卧室,堵了耳朵不想理会,只是的泪水流个不停。
敲门声停了片刻,门突然地被打开了,肖凌风已经闯了进来。
金小满被吓了一跳,吼道:“你怎么进来的?滚出去,我不要再看见你。”
“赶紧收拾东西,马上跟我走!”原野根本不理她,直接冲进她的房间,从角落里拿出行李箱。
金小满冲上去挡住他:“不是不喜欢我吗,又来干嘛!那样当众羞辱我还不够吗?今天又找上门来横冲直撞,你到底想干什么!”
原野不回答,只是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到衣柜。
金小满使劲挣扎,试图从他的禁锢里挣脱自己。
原野猛地将她拥进怀里,金小满一边咬牙切齿地嘶吼反抗:“放开我,放开我……”一边像一只发了狂的小野兽,在他怀里撕咬抓挠。原野就那么紧紧地拥着她,任金小满在他身上发泄着怒火。
金小满拼命挣扎了半天,终究挣不脱。她渐渐没了力气,安静下来。靠在原野的胸膛上呜呜地哭,嘴里委屈地责骂:“你放开我,我不用你管。你想管我就管我,不想管了就丢开,你以为你是谁呀!”
“小满,对不起!”
“我不要听什么对不起,你只要给我个解释。让我明白,到底为什么?”
原野慢慢放开她,两手轻轻托住她的小脸,指腹慢慢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轻柔地问:“为什么没走?”语气里没有责备。
金小满看到他拧紧的眉头,说:“我总感觉,我一旦离开,你就会在我生命里彻底消失!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走!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想让你消失!”
“傻子!”原野将她轻轻拥进怀里说,“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所以你只能跟我走!”
金小满抬起脸,疑惑地问:“到底怎么了?”
“你以后会明白的。”
“什么时候?”
“很快。”
“你告诉我不行吗?”
原野没有回答。
他能说什么?是毒枭的残忍不择手段,还是章小仑对她的变态恋情?作为要挟金昊辰就范的最后筹码,金小满再合适不过了。章小仑太了解她了,也太“爱”她了!想到他说“得不到就毁掉”时嘴角邪狞的笑意,原野就不寒而栗!恶魔垂涎一朵不能拥有的美丽花朵,也许揉碎她才会给他带来最大的快感。
原野放开金小满,自顾着打开行李箱,开了她的衣柜,摘了几件衣服丢在里面。
金小满越发恼火起来,见他不但不理自己,还自作主张地给她收拾行李,好像她金小满就任由他摆布了。
金小满过去把肖凌风放进行李箱的东西倒出来,一边怒道:“莫名其妙,你凭什么让我跟你走啊!我不会走的,你不用白费力气。”
原野终于停下来,看向金小满。金小满与他对峙,眼睛里喷着火。原野沉了脸,认真道:“小满,不要闹了!你听我一次,就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赶紧跟我走!”原野严肃得近乎命令的口气,顿时间让金小满害怕起来。
她还从未在他眼里看到过如此的焦虑,危险似乎是真的。
金小满的内心已经屈服了,可是,就这么服从又觉得不甘心,于是追在原野后面,赌气地嚷着:“不行,不能都听你的。这次听你的可以,以后你要听我的。”
看原野忙着收拾不理会她,金小满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哼,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原野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吧,只要这次乖乖地,以后,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只要你还愿意!”
“那行吧!”金小满觉得自己终于胜利了,从沙发上蹦起来,奔过去收拾东西。
原野带金小满到近郊一处僻静的公寓楼。房子虽然不大,但简洁舒适,环境也不错,金小满很喜欢。
走进房间的那一刻,金小满问:“这是你家吗?”
原野笑笑,点点头。
“好整洁呀!我都不好意思进去了!”金小满眸光闪闪。
“别客气,就像自己家一样!”原野放好她的行李箱说。
“嗯,原来你家是这个样子的,”金小满背着手,好奇地东瞅西看,“还不错嘛!”
眼睛突然撞上原野的目光,金小满红了脸,下意识地躲避,忽又凛起目光看回去,嘟着小嘴羞恼道,“你说我是不是太信任你啦,平白就跟你回家啦?”
“放心,我不住这儿。这几天,你就呆在这儿,最好哪儿也不要去,懂吗?”
“那我饿了怎么办?”
“冰箱里有,足够你吃。”
“那你去哪儿?”
“我有事要办,这几天都不会回来。对了,这几天不要和任何人联系,无聊了看看电视,看看新闻。”
“嗯,我知道,手机我已经关机了。”
原野点头。
金小满拉住他的手臂说:“凌风,我有点害怕!”
“不用怕,这里很安全。”
“可是,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吗?”
“你会知道的,保护好自己。”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金小满追问着,“到底要几天?”
“三、四天吧!到时候你会明白的。”看金小满一脸的紧张,原野放缓了语气说,“别胡思乱想,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把你藏起来,玩个游戏。”他边说着故意做了个滑稽的表情逗她笑。
看她忍不住笑出声,原野却陷入伤感。他知道,很可能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如果一切顺利,他基本上不可能再见她了。
原野不由抬起手想去抚她娇羞的脸,却突然回了神,收回了手,匆忙转身,说,“好了,我该走了。”
“凌风……”
金小满的语气里带着不安。
原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金小满的大眼睛脉脉地朝他眨了一下,“再抱抱我,行吗?”
话音未落,金小满已经奔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原野回身将她拥住,鼻子一阵酸楚。
“你一定要回来!”
“没事,别担心。”原野抚了抚她的头,像哄小孩子一样安慰道,“听话!”
“你是不是准备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呀!”
“嗯,希望是吧!”
第一天。
金小满独自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并不感到孤单。相反,她感到从来没有离肖凌风这么近过。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身影。
厨房炉灶边他专注地烹饪美食,桌子旁边他陪她吃饭看电视,衣架上挂着他常穿的几件熟悉的衣服,鞋柜里干净的换洗的鞋子。卫生间里,熟悉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金小满把她的牙刷牙杯放到他的旁边,把她的毛巾和他的挂在一起。
晚上,金小满静静地躺在他的床上,枕着他的枕头,盖着他的被子,闻着他的味道,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
早晨,金小满从睡梦中醒来,这一觉睡得好舒服。
她伸了个懒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金小满知道,肖凌风有早起的习惯。住在他家里,自己也不好意思睡懒觉。金小满整理好床铺,打理好自己,吃了点早饭。
时间还早,金小满把房间打扫了一遍。把东西都按原来的样子摆放的整整齐齐。
一切都干完了,金小满坐在床边有些无聊,心里嘀咕,肖凌风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干什么呢?难道除了看电视就没有其它的事可做?
金小满注意到床头的抽屉,随手打开,终于发现,里面有几本书。
金小满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肖凌风那么博学的一个人,应该是爱看书的。看一个人读什么书,是可以知道这个人的视野和思维的。这是最贴近肖凌风灵魂的东西。
金小满好奇地一本一本翻看。
一本散文集。他的内心感性而细腻,生活不乏情调和色彩。嗯,这本书是他的生活。
一本人物传记。他有思想有阅历,自律自信,而且积极上进。他是自带能量的小太阳,走到哪里,都会让人受到感染,获得积极的能量。这本书是他的精神。
还有一本药理学和一本步入智能化时代。金小满皱了皱眉,这两本书比较冷门,而且跨度有点大。看来肖凌风涉猎面够广的。
终于,金小满被最后一本书震撼到了。“天哪!这是他会看的书吗?”
拿在金小满手里的是一本纯英文版的学术书。她看了一下标题,应该是“战略与决策”。
金小满疑惑了。难道这是一个货车司机该看的书?他能看得懂吗!
金小满翻了翻内容,说实话,她也看不大懂。但是书上勾勾划划,旁边还有笔记,有英文的,也有汉字的。字迹苍劲有力。她从没见过肖凌风写的字,不知道这么好的字是不是他写的?显然,这本书的主人已经研读了近半本。
这是肖凌风的书吗?
金小满不得不怀疑。她迅速翻开扉页。一般来说,爱读书的人会在扉页写上自己的名字,她金小满就有这个习惯。
可是扉页上什么也没有。她又翻看了其它几本书,一个也没有。好吧,看来主人没有这个习惯。
金小满直咂舌,这些书完全颠覆了她对肖凌风的认知。
金小满留下散文集和人物传记,把其它三本书放回抽屉里。不管怎样,这两本书总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