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百闻不如一见
沈念儿笑道：“爹，还是让女儿去吧，女儿保证会平平安安地回来，一根头发也不会少的，要不然，爹您先数数女儿现在有多少根头发，要是少了一根，爹您就放把火把静安侯府给烧了，给女儿出气，如何？”
一句话让沈瀚文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他终于看向女儿：“你一定要去？”
其实他心里明白女儿为什么执意要去，全是为了他，为了这个家。
静安侯从来不邀约别人，女儿要是真的不去，就等于是大大扫了静安侯的面子，那个老家伙会干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
但后果一定会极为严重。
可沈瀚文还是不舍得让女儿去冒险。
“烧了静安侯府？这话你真敢出口，你就不怕静安侯府的人听到了，把你炖了蒸了？”沈瀚文半开玩笑，也有故意吓唬女儿的意思。
免得她太不知天高地厚，那静安侯虽然不是老虎，却比老虎还要可怕，岂是一个小姑娘能捋顺了毛的？
“女儿不怕，谅他也没那个胆子，女儿可是有太后娘娘撑腰的人。”沈念儿笑吟吟道。
有太后撑腰……
这话也真只有女儿敢说得出来。
沈瀚文听了倒是放下了不少的心。
“你要保证一根头发也不少的回来。”他盯着女儿。
“女儿保证。”
“好，那你去吧。王管家，找几个身强体壮的丫头陪小姐一起去静安侯府，再多找些人等在门外，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进宫禀报太后娘娘。”
沈瀚文还是不放心，又道：“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也在门口守着。”
看到自家老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沈念儿又是想笑又是感动。
“爹，你还真怕静安侯吃了我啊？就算他是老虎会吃人，要是女儿真的被他吃了，您就算是守在门外也没用啊。你老人家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安心心地看书喝茶，等女儿带回来的好消息吧。”
沈念儿亲昵地给父亲按了按肩膀脖子，一脸的轻松自如。
可沈瀚文还是放松不下来。
“你保证……”
“我保证我保证。”
沈念儿索性给香炉里抓了一把安神香，没一会儿功夫，沈瀚文紧张的表情开始慢慢放松下来。
“女儿去准备一下。”
沈念儿准备离开。
“念儿，不许穿好看的衣服去，也不许涂胭脂抹粉。”
万一被静安侯那个老色鬼看上咋办。
沈瀚文提心吊胆。
“好，一切都依爹的。”
沈念儿笑着出门，她前脚刚走，后脚尹氏就跟了出来。
“念儿，娘帮你打点一下礼物。”她笑容很是亲切，还主动去拉女儿的手。
“礼物？什么礼物？”沈念儿诧异道。
“你去静安侯府做客，怎么可以不带礼物，放心，娘马上帮你准备得妥妥当当的。”尹氏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积极过。
要去的地方可是静安侯府，这送的礼物可不能轻了，但家里实在是没什么能让静安侯看得上眼的东西，尹氏说不急那是假的。
沈念儿看她一眼，表情依然很淡定：“多谢母亲好意，不需要。”
尹氏道：“怎么可以不带礼物，那样会让静安侯看不起咱们的，一定要准备份厚厚的重礼。”
“真的要带礼物？”
“一定要带，必须带。”尹氏肯定道。
“那我自会准备，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沈念儿自顾自往凝香阁的方向走。
绿芜紧随在她身后。
尹氏愣了一下，这女儿的表情看上去怎么就一点也不紧张不激动呢，她要去的可是静安侯府，要见的是权势滔天的静安侯，跺一跺脚都能让京城抖三抖的静安侯啊。
她光想想就会激动得浑身发抖了。
但转念一想，怪不得女儿不重视，又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婚事，她当然不紧张不着急，就算搞砸了静安侯没看上她，毁掉的也是若云的幸福。
想到这想，尹氏忙追上去。
她必须要笼络住女儿的心，免得她去静安侯府里作妖，搞砸了这门亲事。
“念儿，这段时间母亲太忙没怎么顾上你，你想要什么想用什么，只管和母亲说，对了，母亲最近在锦衣阁里订了十几匹上好的衣料，回头就让人送到你房里去，还有，你那边现在多了几个人，怕是月例银子也不够，以后每个月母亲再多补给你十两，可好？”
沈念儿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既然如此，就多谢母亲的好意了。”
她这表情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尹氏估摸着还是银子给得少了，咬咬牙又道：“这样吧，母亲以后从私房里再给你二十两。”
呵呵。
不要白不要。
沈念儿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让母亲破费了。”
这丫头什么表情啊！
尹氏是真猜不透女儿的心思了，好在她现在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上面，她还有好多话想要叮嘱女儿，一定不能得罪了静安侯……不不，不是得罪，是一定要讨得静安侯的欢心。
只有女儿表现得越好，静安侯那边的亲事才能更稳妥，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母亲，你说的这些女儿都知道，如果母亲没有别的事，女儿就先回房了。”
沈念儿不卑不亢地打断了尹氏的絮絮叨叨。
“你回房记得好好打扮，不要听你爹的，女孩儿家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漂亮漂亮的才好，对了，念儿你那儿有没有上好的首饰，要是没有，我这里有……吴嬷嬷，快去我房里把首饰匣送到念儿那里去，让念儿随便挑！”
沈念儿：“……”
好吧，她想怎样便怎样。
尹氏一路跟着沈念儿到了凝香阁，院子里的下人们看到她时，只躬身称了一声“夫人”，然后继续各自忙碌。
她顾不上和这些人计较，跟着沈念儿进了闺房，马上动手翻拣起衣柜来。
一连找出好几件华丽丽的衣裳。
“念儿，你来选一下哪件合适？”
她一回头，发现沈念儿还是穿着刚才的常服，头上别了一根简单的白玉簪，一张清水芙蓉脸，已经带着绿芜准备出门了。
“这……念儿，你不能就这副模样见静安侯，这样很失礼，会让人觉得咱们沈家……”尹氏一时找不到措辞。
“会让人觉得咱们穷酸，会瞧不起咱们，是不是？”沈念儿目光闪动，替她把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她讽刺地勾了一下嘴角：“母亲请想一下，静安侯那样的人，就算我戴了满头的珠翠，穿了最好的衣服，便能让他高看一眼吗？”
尹氏：“……”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可是、可是……”那也不能就这样出门啊。
“可是你还没准备礼物呢。”尹氏终于想起来。
“母亲放心，女儿不会空着手去做客的，怎么说静安侯也给咱家送了那样一份厚礼，我要是不准备回礼未免显得咱们沈家没有家教，女儿不会让沈家丢脸的。”
“那你准备什么礼物？”
沈念儿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那还不简单吗？一会儿路过商铺的时候，随便买些点心酒水便是了。”
“随便买些点心酒水？送、送给静安侯？”尹氏目瞪口呆。
女儿还真敢说，她就不怕拎着这样寒酸的礼物上门，会被静安侯给丢出去喂狗？
不不，静安侯府的狗怕是都看不上这样的东西吧。
“嗯。”
沈念儿不再多说，径自带着绿芜出了门。
她果然就像自己说的，随随便便找了间铺子，随随便便买了两样糕点，还有两瓶酒，然后就这样敲响了静安侯府的大门。
侯管家早就接到消息侯着了，看到沈念儿的时候，态度还是比较恭敬的。
这可是未来的世子妃，自己不能得罪。
但眼底那抹鄙夷还是一闪而过。
果然是想攀龙附凤的，侯爷派人一请便来，上赶着想嫁进来做世子妃，嘿，想得美！
静安侯府占地极广，修缮得更是美轮美奂，气派十足，就连服侍的下人们都个个表情严肃。
绿芜一进门就有些被震住了，她紧紧跟在沈念儿身后，屏着呼吸。
侯管家在前面带路，时不时用眼尾扫一下身后的主仆二人。
绿芜的表情让他很满意，每个进侯府的人都会是这副表情。
但沈念儿……
侯管家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她真是第一次来静安侯府？怎么那表情就像是走在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波澜不惊的。
难不成她还真是把自己当成未来的世子妃，以为自己就要成为静安侯府未来的女主人了？
哼！做梦！
就算真的嫁了进来，也不过是个妾！
侯管家引着沈念儿主仆二人来到侯府偏厅。
“你在这里等着，没有侯爷的召唤，任何人不能入内。”
这话是对绿芜说的。
绿芜没吭声，只是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不发话，她是死都要跟着小姐的。
沈念儿回过头来：“放心，我没事。”
侯管家不由多看了绿芜一眼，没想到这小丫头看上去和老鼠似的胆小，倒是个忠心的。
“侯爷，沈家姑娘来了。”
侯管家一进偏厅，马上就换了一副谦卑的语气和姿态。
“让她进来。”
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沈念儿正准备进去，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身从绿芜手里拿过点心和酒瓶，迈步进了偏厅。
“侯爷。”
她进门之后，先是好整以瑕地打量了一下厅里的摆设，然后才冲着坐在上位的那位老者微微颔首，行了一礼。
静安侯没吭声，就坐在那里打量着她。
还是那股子目中无人的劲儿！
让人一看就讨厌！
这绝不是静安侯第一次见到沈念儿，但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会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谦卑小心，大气不敢出，只有沈念儿仗着太后娘娘的宠爱，不把他静安侯看在眼里，还仗着自己是辰王的未婚妻，总拿鼻尖冲着他。
现在没了辰王这把保护伞，居然还这么拽！
呵呵！
静安侯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看上她也没什么不好，娶进来做个妾，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想怎么搓圆搓扁，都由得自己！
就连太后娘娘都找不出自己的不是。
自己这个当公公的，难不成还管教不了儿子的一个妾了！
静安侯越想越是得意，但脸上的表情依然很严肃，不怒自威，让人不寒而栗。
只不过沈念儿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侯爷，我可以坐下来说话吗？”
静安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这丫头还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沈念儿就当他是默认了，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想起什么似的，把手里拎的点心和酒交给侯管家。
“对了，这是送给侯爷的礼物。”
侯管家看着手里拎着的两包点心，还有两瓶土酒，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这、这确定是送给、送给我家侯爷的礼物？”他难以置信地开口。
这都什么破烂玩意儿？
怎么还有人敢拎着这样的东西登门，还堂而皇之的说是送给侯爷的礼物？侯爷家的狗都不稀罕吃的点心和酒！
“是啊，这可是我特意为侯爷挑选的呢，侯爷不收，莫非是嫌弃礼物不好？不过我们沈家及不上侯爷家底殷实，买不起太好的东西，还请侯爷见谅。”
静安侯一双老虎似的眼睛紧盯着她。
要是换了别人，准会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就连侯管家都被自家侯爷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威压给弄得抬不起头来。
沈念儿却扬起睫毛，眼神清亮像汪透明的泉水，清可见底。
“侯爷不喜欢可以丢出去喂狗。”她突然笑了，露出一排细小整齐的牙齿，还微微咬着下唇。
娇憨活泼的神态十足十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可从没有哪个小姑娘敢在静安侯面前用这样的神态语气说话。
静安侯也是无法置信地盯着她继续看。
他现在发觉了，沈念儿还是变了。
以前她是嚣张无礼，眼里除了南宫景再也没有别人的影子，对他这个静安侯视而不见，是因为她根本不在意他是谁，她只认一个南宫景。
而今呢，她的眼珠子透亮透亮的，他都能在里面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影子。
她看到他是谁了，却并不怕他，眼神坦荡而自然，笑得还那么……傻！
是傻吧！
不傻怎么可能会不怕他！
静安侯心里直嘀咕。
“哼！”他打鼻孔里又是重重一哼。
沈念儿眨眨眼睛：“侯爷不是让人找我来说话的吗？为什么我来了之后，侯爷除了哼哼，别的话都不说，难道是侯爷嗓子不舒服，说不出话来了？”
“……”
侯管家忍不住抬起头看她。
这沈念儿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他家侯前面前说这种话？她还真不怕死？
他记得上一次对自家侯爷出言不逊的人，被硬生生割掉了舌头，再上一个，被割了脑袋……
就算有太后娘娘撑腰，沈念儿你也不要太过份好不好？还真当自家侯爷是大白菜的？
侯管家重重咳了一声：“沈姑娘，请你说话尊重点！”
沈念儿睁大眼睛，一脸的天真无邪：“我是关心侯爷的身体呀，侯爷，要是您有哪里不舒服，不妨告诉我，我最近刚拜了一位神医学习医术，自认为还有所得，可以帮您把一下脉。”
屁的医术！
静安侯和侯管家不是不知道京城出了一个小神医的事情，也知道那是沈念儿捡到的，可旁人越是将宫凌的医术传得神乎其神，静安侯越是不相信。
他斜眼看过去：“你会医术？”
“略通皮毛。”沈念儿点了下头，“侯爷可是要把脉？不过我不随便给别人瞧病的，是要收银子的。”
这句话差点把静安侯气乐了：“你当本侯付不起银子？但本侯也不是随便让人给把脉的，你觉得你够格？”
沈念儿微微笑道：“既然侯爷瞧不上我的医术，那就算了。侯爷，我也来了一会儿了，说得口都干了，不知道有没有茶水润一下喉呢？”
静安侯这才发现自家管家一直像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没动弹。
而周围的下人们都听傻了，谁也没动，更没想到要端茶递水。
更何况他不开口，谁敢主动给沈念儿上茶？
静安侯威严地扫了一眼侯管家，对方会意，忙下去亲自奉了一杯茶进来。
沈念儿接过：“多谢。”
她轻轻尝了一小口，不以为然地道：“这是府上最好的茶吗？比我在太后娘娘那里喝到的差远了，简直是天差地远。都说静安侯富有四海，喝的就是这样的茶，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静安侯最喜奢华，吃的用的穿的全都是最好最贵的，他也最喜欢别人夸赞，就算别人喝他静安侯府的一口水，那也是堪比仙酿。
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贬低他的东西不好的。
静安侯脸色顿时一沉，喝道：“这是最好的茶？”
这话当然不是冲沈念儿喝的，而是对着侯管家。
侯管家吓得噗通跪倒：“不不不……不是，小人、小人……那个……”
他都吓结巴了。
这当然不是最好的茶，甚至连普通的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