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朝阳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地说道:“这两天我仔细想了想,越想越感动,你们这么忙,半夜三更还放弃休息时间来救我,真是人民群众的好警察。”
罗道全眯着眼睛看着吴朝阳,“然后呢?你又要给老子送锦旗?”
吴朝阳说道:“然后我觉得人应该知恩图报,所以我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将发现通缉犯的名分让给警察,只需要给我悬赏钱就够。”
见罗道全脸色铁青,吴朝阳赶紧补充道:“也不用全给,分一点我就够了,剩下就当我请警察叔叔们喝茶。”
“你特么...!”罗道全瞪大眼睛,“你还好意思说黄土火不要脸,你才是最不要脸的那一个。”
吴朝阳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罗道全。
罗道全叹了口气,“晚了,廖志峰已经慷慨地放弃了悬赏金。”
“什么?!”吴朝阳惊呼出来,“他...廖警官怎么能慷他人之慨...那是我的钱啊..。”
罗道全深吸一口烟,淡淡道:“我再说最后一遍,通缉犯是他发现的,你只是跟人互殴了一场而已,要不是他及时发现王祥身上的通缉犯特征,谁能知道他是通缉犯?”
吴朝阳低声嘀咕道:“那也不应该放弃悬赏啊,多多少少分我点意思意思也行啊。”
罗道全淡淡道:“你不懂,这对他的仕途有好处。”
吴朝阳无奈地叹了口气,“踩着我往上爬啊。”
“给老子闭嘴。”罗道全瞪了吴朝阳一眼,抬手看了看手表,“赶紧走,老子还要去主持所里的民主生活会。”
“再等等。”吴朝阳再次喊住了罗道全。
罗道全抹了把浓密的胡子,“你小子是牛皮糖吗,粘住就甩不掉。”
“胡子警官,再给我两分钟,只要两分钟。”
“快点快点。”罗道全不耐烦的说道。
吴朝阳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想给女儿转学,您有没有关系可以疏通疏通....。”
“你特么....。”罗道全冒火道:“你当老子是什么,走后门走到我这里来了。”
吴朝阳陪着笑脸说道:“当然当您是一心为民的好警察啊,我那朋友很可怜,老婆跟人跑了,独自抚养女儿,农村老家亲戚朋友又不愿意帮忙照看,实在没办法,那小女孩儿我见过,才上小学一年级,她以后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要是因此上不了学,一辈子都毁了。”
罗道全眉头微皱,沉默了半晌之后,狠狠揪了把胡子。
“在城里有房子吗?”
“没有。”
“有户口吗?”
“没有。”
“有亲戚在城里有房或者有户口吗?”
“没有。”
“有认识的熟人在城里有房有户口吗?”
“没有。”
“劳动合同呢?”
“没有,他跟我一样,是个棒棒。”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你特么....。”
吴朝阳赶紧再次递烟,恳求道:“胡子警官,我知道这事儿很为难,但您作为十八梯最有地位、最有权势的人,肯定有教委或者政府的熟人,麻烦你行行好,可怜可怜那个没学可上的小姑娘。”
罗道全没有接烟,“别给老子戴高帽子,也别给老子上道德枷锁,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女儿留在老家上学,亲戚朋友不愿意看顾,就去找支书村长,村里面不接受就去找当地乡镇政府,反正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十八梯来。”
“胡子警官,真的没有办法吗?”
“没有。”罗道全大声道,“你以为十八梯派出所所长很牛逼吗,我要是混得好会在这里呆三十年?老子就是整个渝城区所有派出所所长中的笑话,你特么又什么都没有,就算老子肯拉下老脸不要去求人,也办不到。”
吴朝阳悻悻然走出派出所,他知道这事儿很难,但没想到会难到连罗道全都办不到。
一路走向天门批发市场,远远就看见侯尚蜀蹲在大黄桷树下,周围围了一大圈棒棒。
吴朝阳挤在外围看了一眼,侯尚蜀敏锐地发现了他,得意的对他挑了挑眉头,然后开始口若悬河地忽悠。
“你老婆姓张。”
“卧槽,神啊。”
“你有个瘸腿的老爹。”
“我靠,这也能算出来。”
“你死了老婆。”
“妈耶,太准了。”
“哎....”侯尚蜀捋了捋胡须,“你们几个都是垫县人?”
“是是是,太厉害了。”
侯尚蜀又是一声长叹,“手执刀戈,身下埋土,难怪你们垫县人这么多苦哈哈的棒棒,是你们与土相冲啊,你们要么是与十八梯地理不合....”
说着,侯尚蜀摇了摇头,“也不对,我之前算过一个开面馆的垫县人,财运很浓啊。”
“啊,那是怎么回事,神仙,你赶紧给我们算算。”
侯尚蜀双手结印,闭着眼睛嘀嘀咕咕了半晌,突然睁开眼睛,说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是什么?”
侯尚蜀摇了摇头,“贵人不贵,反受其累。命中带土,土堆火旺。土埋人,火烧尽。五行霍乱,别说财运了,恐怕还会累体受伤,病害连连啊。”
“什么意思,神仙你再说明白点。”
侯尚蜀捋着山羊胡须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外围两个棒棒窃窃私语,‘土、火,会不会跟黄老板有关?’
“别瞎说。”
“我没瞎说,连续两年提高业务抽成,这两年收入少了好几千。我听鱼塘村的老李说黄善平到现在都没结算上个月的工钱,他们那边好几个人情绪很大,正打算去找黄老板。”
“小声点。”另一个棒棒赶紧说道:“别乱说话,算命的都是骗子。”
“怎么可能是骗子,他连我媳妇儿屁股上有痔都算出来了。”
棒棒无力反驳,“反正别乱说话,小心黄老板知道了给你穿小鞋。”
吴朝阳在边上听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天门批发市场。
靠在一颗行道树上等了大半个小时,终于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提着个黑色公文包走了出来。
吴朝阳低下头假装看手机,等男人路过走出去几十米之后,收起手机,缓缓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