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不长久。
柳剑心回来没几天,武州城里那点安稳劲儿就散了,空气都跟着紧绷起来。
城主府那边透出风声,说是按着大比前清风宗和烈火宗的赌约,清风宗输了,得把城里几处产业,主要是丹药,兵刃铺子,灵药铺子等等,割给烈火宗。
烈火宗的人,马上就到武州城来接收。
这消息像块石头砸进水里,城内顿时炸开了锅。
原先靠着清风宗吃饭的大小势力,一下子没了主心骨,个个心里打鼓,生怕烈火宗翻旧账,把他们一脚踢开。
街角巷尾,常能看见几家铺子的掌柜聚在一起,愁眉苦脸地低声商议,眼神躲闪。
另一些脑子活络的,或是跟烈火宗本就有勾连,或是想趁机攀高枝的,则开始上蹿下跳,四处钻营打探,琢磨着怎么在新主子面前混个脸熟,捞点好处。
这种事情,在修仙界并不少见。
宗门势力此消彼长,利益自然要重新洗牌,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对底层修士和凡人势力来说,站对队比什么都重要。
十天后,日头正当中。
一艘巨大的赤红飞舟撕开云层,带着一股灼浪,轰隆隆地降在武州城外。
那飞舟通体是赤红灵木,船身刻满了跳动的火焰纹路,还没靠近就让人觉得脸上发烫,气势逼人。
飞舟晃晃悠悠还没停稳,就呼啦啦跳下来百十号人。
“呃啊——!”
人群里,一个弟子刚落地,脸瞬间拧成一团,身子一僵,直挺挺地杵在那儿,额头冷汗直冒。
旁边一个师兄斜了他一眼,撇撇嘴:“让你逞能!该!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腿摔瘸了吧?”
那断腿弟子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梗着脖子摆手:“小伤!碍不着事!走,跟上!”
这群人服饰统一,都穿着绣火焰标记的烈火宗道袍,个个下巴抬得老高,鼻孔看人,脸上就差写着“嚣张”二字。
领头的是个中年男人,身形干瘦,瞎了一只眼,露出的那只独眼精光四射,像淬了毒的刀子,一看就不是善茬。
此人修为已至筑基后期,正是烈火宗这次派来接收产业的头目,龙长老,在司州地界,人送外号“逐风道人”。
据说他凭着一手快到极致的身法,曾在一位结丹境手底下硬撑了几十招后脱身。
龙长老独眼冷冷一扫,对城外迎接的几个小吏视若无睹,带着一众弟子,看都没看那些即将到手的铺子,径直往城主府去了。
在城主府内,他态度倨傲,颐指气使,对城主府的仆人们呼来喝去,仿佛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
在交接文书时,他更是毫不掩饰地对清风宗进行贬低和嘲讽,说什么清风宗无人,只会耍嘴皮子,连自己的产业都保不住之类的话。
城主站在一旁,脸色铁青,袖子里的手攥得咯吱作响。
他明白,这姓龙的是故意挑衅,知道他是清风宗出身,就想激怒他,好找借口发难,把他从城主的位置上掀下去。
可宗门有约在前,两宗之前的对拼都是平局,而今烈火宗势大,他只能把这口恶气死死压在肚子里,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配合着办完了交接,心里却早已把这独眼龙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第二天,烈火宗的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接管产业。
他们分成几队,耀武扬威地闯进原属于清风宗的各家店铺,对着账本指指点点,对原来的伙计颐指气使,恨不得立刻把门匾都换成烈火宗的火焰标志。
其中,就包括静思楼附近那家规模最大的药材铺。
这家铺子是武州城数一数二的药材源头,背后一直站着清风宗,生意红火,利润惊人,连乾元商会的分会,在药材买卖上都逊色几分。
此刻,几个烈火宗弟子正大摇大摆地站在柜台后,翻看着药材名录,对原掌柜爱搭不理。
“这什么破地方,灵气稀薄得跟水似的,连条像样的街道都没有,这也能叫最繁茂的地段?比我们司州城真是差远了啊。”
“可不是么,师兄你看这铺子,门脸窄得跟狗洞一样,也好意思叫清风百草堂?我看叫杂草铺还差不多!里面的药材估计都是些没人要的垃圾,一个个还都当宝贝呢,嘁,没见过世面。”
龙长老的几个弟子,刻意在刚盘下来的药材铺门口大声喧哗,嗓门扯得老高。
他们双手抱在胸前,对着铺子指指点点,从药材品质贬低到装修风格,再到武州城的人情风貌,无一不批,字字句句都透着司州城的高贵和此地的鄙陋。
其中一位弟子看向干活的伙计:“你们这儿谁在药材丹药售卖中比较出名?”
伙计深吸一口气,开口就想说一句敲里吗,奈何他就一炼气初期,只能抬手指向静思楼:“当然是静思楼的那位丹师了,难道是我啊?”
声音不大不小,却精准地钻进了斜对面的静思楼。
静思楼一楼,君凌轩正凝神控制着丹炉下的火焰。
这几日正是炼制一批筑基丹的关键时刻,需要全神贯注。
对于外界的纷纷扰扰,他向来懒得关心。
只要不打扰他炼丹,不耽误他赚钱,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
他本就没打算在武州城长留,攒够了启动资金,他就去更广阔的天地。
可外面的喧嚣实在过于刺耳,像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搅得人心烦意乱。
偏偏他还挺好奇,炉火都似乎跳动得不那么安稳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撤去灵力,熄了炉火。
丹是炼不下去了,他索性搬了把躺椅,又抓了一大把刚炒好的葵花籽,慢悠悠地踱到静思楼门口,将躺椅往门框上一靠,半躺下来,咔嚓咔嚓嗑着瓜子,饶有兴致地望向对面那出闹剧。
大黄狗也颠颠地跑了过来,挨着躺椅蹲下,两只耳朵竖得笔直,听着街对面那些烈火宗弟子越来越嚣张的叫嚣声,喉咙里发出不满的低吼,对着那边低声骂骂咧咧。
“这帮家伙怎么跟几百年没赢过似的,赢一次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哈,这有什么奇怪的。”君凌轩丢了几颗瓜子给它:“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铺子如今是人家的地盘了,自然是怎么说怎么有理。
再说了,赢家通吃,他们烈火宗吞了清风宗的产业,资源大增,这些弟子跟着水涨船高,还不许人家高兴高兴?
看这架势,恐怕不是几百几千灵石就能搭上关系的,以后咱们这邻里关系,怕是要紧张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