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府中小女儿及笄,但肃国公府上下显然极为看重。
外面飘着雪,国公府中堂边的宴楼却是温暖如春,及笄宴就设在宴楼一层的厅堂里,寒冬腊月厅中依旧可见花木浓翠,四周明纸亮窗微敞,既可以挡风挡雪,又能瞧见外间风景。
肃国公夫人要招呼前来参礼的女眷宾客,所以早早就已过来坐镇,参加及笄宴外客皆是女宾,而国公府这边的亲长以及男宾皆在旁边隔了道长廊的花厅,与女眷这边相隔开来,只等及笄宴开始时才会过来。
郑景丰和郑岚领着沈霜月过来时,原本热闹极了的厅中瞬时一静。
盈盈而立如芙蕖,冰肌玉骨赛霜雪,沈霜月这张脸见过的人不在少数,当年她未曾嫁入庆安伯府之前,可是京中出了名的好颜色,在贵女圈子里也是顶尖的那一层,更何况这段时间京中最大的热闹都在她身上。
谁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来了肃国公府。
“这不是沈氏吗?”
“她才跟庆安伯府闹了一场,怎么跑国公府来了?”
“一个离弃妇人,来这里干什么,也不怕晦气。”
人群有人压低了声音,可是厅内就这么大,就算声音再低,也能让踏入其中的沈霜月听得清清楚楚。
对着周围打量目光,她心里平静的很,这些议论和目光比起之前四年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郑景丰却是笑脸一收,扬声道:“沈娘子当心脚下。”
沈霜月微怔,就对上他有些担心的目光,而原本温柔站在她身旁的郑岚也是突然靠近,伸手挽着她胳膊,就满是亲昵就朝着里面说道:
“母亲,我和二哥替您和小七将沈姐姐带过来了。”
腕间的手温热极了,郑家兄妹二人的声音,也瞬间压下了厅内那些议论声。
沈霜月心中一暖,他们是在替她解围。
肃国公夫人仿佛没听到刚才那些议论声,抬头瞧见他们,沈霜月也连忙上前行礼:“国公夫人…”
“快别多礼。”
肃国公夫人已然伸手将人扶着,拉着她便亲切道:“你可总算是来了,外头这么大的雪,我还担心你是路上出了岔子了。”
她上下瞧了眼前一眼,这才道:“那日宫中看着你还有些病色,如今瞧着倒是精神了不少。”
沈霜月乌发垂落肩头,笑起来神色温柔:“那几日是入了风寒,养了这么些时日早就好了。”
“身上的伤可还要紧?”肃国公夫人关切。
沈霜月摇摇头:“不要紧了,夫人别担心。”
厅中这些女眷原本听着国公府公子、小姐待沈霜月亲昵,就已经有些错愕,要知道这沈氏虽然洗清了四年前“恶名”,可如今名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当众与夫家义绝,又舍弃娘家立了女户,这种事情满京城也寻不到第二个。
哪怕现在人人都知道她四年前没有勾引谢淮知,没有害死亲姐,可愿意跟她往来的人还是寥寥无几,生怕被人以为和沈霜月“物以类聚”,可万没想到她竟与肃国公府这般亲近。
见肃国公夫人也对沈霜月这般亲近,刚才还道闲言的那几人脸色都有些变了,而刚才还跟肃国公夫人闲聊的那几位朝臣女眷,都是忍不住侧目。
有人开口:“这位是沈娘子吧,国公夫人与她相熟?”
肃国公夫人拉着沈霜月到了几人面前,毫无遮掩地笑着说道:“何止是相熟,阿月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厅中所有人都是面露异色。
肃国公夫人说道:“半年前我出城礼佛,归来途中出了意外,连人带马车摔下了陡坡,身边仆从为了救我丢了性命,丫鬟也为了护着我摔断了腿,当时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要不是阿月连夜赶路,途径那地方发现了我,又带着她身边的丫头冒险下那险地救了我,我恐怕早没了性命。”
刚才开口那人,是城郡王妃,她和肃国公夫人关系极好,闻言满是惊讶道:“就是半年前你受伤那次?”
肃国公夫人点头,道是。
城郡王妃顿时惊异:“我记得你那次伤得极重,我还来看过你,可是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事?”
旁边几人也都是和肃国公府关系亲近的,有好几个也都知道半年前肃国公夫人受伤的事,那时只听闻肃国公夫人是出城时不小心摔伤的,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沈霜月救了她。
如果她真救了人,那之前肃国公府和庆安伯府怎么连半点消息都没有流传出来,也不曾见肃国公府的人,和这沈霜月走动?难不成是那时候嫌弃这沈氏名声不好……
众人猜测才刚冒出来,肃国公夫人就有些叹气道:“还不是阿月不肯提,那救命之恩是多大的恩情,我回府后,国公爷本就打算带着世子他们亲自去庆安伯府道谢,可是阿月却说她只是凑巧路过。”
“她不仅不要答谢,就连我想与她亲近一些,她都不允,这半年我几次相邀,她都不肯见我,总说怕连累了我和府中孩子们的名声。”
“那唯一一次让丫鬟来寻我,还是上次孙家那事,为了庆安伯他们……”
她顿了顿,像是蓦地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连忙咽下未尽的话,只拉着沈霜月笑道,
“不说这些晦气东西,如今好了,你身上冤屈洗净,可没有借口再不跟我们往来了,往后你就当国公府是你自己家里,要多过来看看我,要不然我可直接去你府里了,到时候别嫌我烦着你。”
周围人瞧着沈霜月的目光都是变了。
原以为是肃国公府嫌弃她名声不好,却不想竟然是这沈氏主动疏远国公府,之前谢家那些破事儿几乎人尽皆知,沈霜月居然还曾为了他们,动用过国公府这份人情?
不少人都是心里直摇头,那谢家可真是抱着珍珠不当宝。
这肃国公府是什么地方,谢家要是没有算计沈霜月,没有闹出那些幺蛾子,甚至哪怕是没有栽赃沈霜月偷盗,将事情闹到后面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凭着肃国公府这桩人情,那谢淮知要什么没有?
不过这沈霜月也真够能忍的,这么大的靠山她居然能一直忍着不去用,哪怕和谢家闹到那般地步,也没让肃国公府掺合其中,也不知道到底该说她是真性情,还是该说她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