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这一生,如履薄冰。
虽然如履薄冰,但种种算计,其实都在暗处,虽然同样凶险,但是绝对没有不久之后,真刀真枪的干,来的让他紧张、激动、害怕。
穿过层层阻碍,去见大臣,他以前不敢想,即便是想了也不敢做。
但是这一次,不得不做。
更何况,他算什么凶险?叶先生带着他杀出一条血路,明明是叶先生更危险才是。
他尚且不怕,朕为了救自家的江山社稷,还有什么好怕的?
“理当如此。”
声音颤抖,但却坚定。
叶铭暗自点头,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暗骂明史害人了。
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在那些人的笔下,就那么不堪?
大明是结构性问题,不把土地兼并、党争内耗、财政崩溃这三个问题解决,不亡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此之外,稍次一筹的宗亲问题、军备问题,同样都是难以解决的难题。
这些问题,即便是明君,也无法解决。
“陛下尚有两百亲卫,这些亲卫,将由臣亲自指挥!”
朱由检没有意见,事实上,如果叶铭真的对他图谋不轨,早就可以将他杀八百次了。
叶铭掏出一把匕首,是上次螺纹钢炼制之后,剩下的边角料制作而成。
虽然是边角料,但同样是神兵利刃。
他递给朱由检,沉声说道:“陛下,如果事有不谐,臣力竭之时,还未闯出一条路,还望陛下以此刀杀臣!”
“臣乃英雄,不可死于宵小之手!”
“杀死臣后,陛下大可以说是受臣裹挟,被迫做了这些事情,后来找到机会,得以格杀臣,如此,陛下才有继续当皇帝的机会!”
“陛下本就聪慧,学到了不少东西,好好藏拙,学学嘉靖皇帝的帝王之术,未尝没有机会。”
叶铭打算先给自己披上复活甲。
打不过我就走,去当我的亿万富翁!
朱由检看到叶铭一脸决然的样子,什么是忠臣?这就是忠臣!
真到了那个时候,朕就杀你,再自戕。
“好的,叶先生。”
叶铭松了一口气,脸上都有了笑容。
“既然如此,动手!”
…………
皇宫内的侍卫,最近经常换防,出现了许多的生面孔。
许多原本属于朱由检七大姑八大姨拐弯抹角的亲戚,都去了其他地方,此刻大部分护卫皇宫的,都不是效忠于朱由检的。
毫不夸张的说,皇宫不说被大臣完全掌控,但至少也是大占优势。
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是因为有些人觉得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了,距离他们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文官集团内部,本身就是有分歧的,里面的保守派,觉得必须要想办法换一个新的皇帝,才能稳定局势。
而进步派觉得,当今陛下极为聪明,加以调教,未必不是雄主,更有利于大明。
文官集团的确是一个整体,但每个人的思想并不相同,只是在滚滚洪流之下,一些个体的思绪只能被迫潜藏,他们只能被迫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就像放弃辽东,其实很多人都是支持的,当初的王在晋、王在晋之前的熊廷弼,王在晋之后的高第,都是主张放弃辽东的。
而且不止是辽东的将领,朝中的很多大臣,其实都主张放弃辽东。
但这些声音,因为朱由检的势弱,而无法展现,事实上,哪怕阉党势强的时候,这些声音,依旧很难成为主流,许多人都知道他对,但许多人都没有办法按照对的方法做事。
这本身就是党争的衍生。
可一旦朱由检掌控真正的权力,这些声音,就会冒出来。
真正的权力是什么?
是兵权!是生杀予夺的权利,且在生杀予夺之后,还能保全自己的权利。
文官之中,不是没有好人,只是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好人罢了。
一旦朱由检功成,掌握北京城的兵权,好人就会冒出来,认认真真的给朱由检打工。
当然,这些博弈,来宫内当差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这是肥差,每个月的银子足额发放,还没有任何的风险。
他们需要做的,只是看好这些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宫殿,让这些宫殿的主人,不要到处走动。
胡汉三是乾清宫外的士卒,一个小小的百户官,但已经足够在此地作威作福。
自从那次陛下和朝臣在乾清宫发生争执之后,陛下从来没有踏出过乾清宫。
当然,他即便提出要走出乾清宫,也会被挡回去,理由很多,诸如局势混乱、宫中有刺客,为了保障陛下的安全,希望陛下待在宫内。
这种能够压制皇帝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醉。
胡汉三走到乾清宫一侧,松开裤腰带,对着柱子抖擞。
然后就被一刀抹了脖子。
在彻底死亡之前,他看到一个身穿蟒袍的太监,在击杀他之后,迅速的朝着更外面而去。
然后是更多的人,也从乾清宫内奔出。
方正化杀出之后,尽可能折腾出动静。
他要是想活,当然可以活,但是今天他想死。
不止是他,乾清宫内仅剩的八十名士卒,也都全部出动,几乎人人心存死志。
他得做到尽量多的事情,他得吸引尽量多的人,他能多做到一分,皇爷那边就多一分安全。
很快,宫城内,就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有刺客!抓刺客的声音。
几乎连绵不绝的士卒,朝着方正化和他身后的八十人而去。
方正化决然而去。
负责守卫宫城的官员,是东林党的走狗,看到方正化的时候,虽然不太清楚这位陛下信任的太监到底想作什么。
或许是有什么阴谋,或许是有什么算计。
他不需要知道。
这并不妨碍他做出正确选择。
既然自己找死,那就去死。
“调集千名大汉将军,围杀刺客!若能击杀那刺客头子的,赏百金,赐百户!活捉他的,赏五百金!赐千户!”
而此时,在另一边,崇祯皇帝朱由检头上带着兜帽,低着头,跟在叶铭身后,亦步亦趋。
就像上学路上,弟弟害怕,哥哥走在前面,弟弟就没那么害怕了。
事实上,此刻的朱由检,真觉得这天下,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