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便门。
朱由检骑在马上,脸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消退,但他并不在意。
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通过表面上的东西,来展现自己的威仪。
如今的他,只是坐在马上,就自有威仪。
这是亲历龙潭虎穴之后,他才有的威仪。
身后的是叶铭,一样是骑着马,只是叶铭有些变态,他趴在马上睡觉。
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朱由检明白,叶先生这样做,一定有叶先生的道理。
他这么心安理得的在马上睡觉,说明叶先生对未来并不忧虑,这可以给身后的这些将士,足够多的信心。
处处看似无羁,但处处都是算计,这,就是叶先生!
而在叶先生身后,是张凤翼,这位京营戎政总督,如今对叶先生无比恭敬。
哪怕他朱由检没说什么,叶铭也没说什么,他还是自觉的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而在他们身后,是勉强提起了心气,但实际上战力极为匮乏的三万京营士卒。
不过叶先生说,已经足够了,野战不行,守城足矣。
朱由检很高兴。
但是很快,他就没那么高兴了。
因为上方的守将,到现在都还没有开门。
“先生,什么情况?”
朱由检拍了拍叶铭。
叶铭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骂骂咧咧的说道:“能有什么情况,京城中有些人不想陛下带着这三万人进去呗。”
“毕竟是三万人,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决定这座大明中枢到底姓什么。”
朱由检眉头一皱,谁有这种狗胆?
“陛下如果还是刚刚登基时候的陛下,进入京城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现在的陛下,不行。”
“太难以控制,已经不太像文官喜欢的那种明君了。”
朱由检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他喜欢这种变化,他不愿意当提线木偶。
可有方法,进入城中?
叶铭点了点头,“是有一些准备。”
朱由检脸上笑意更浓,“先生,能说说看吗?”
毕竟皇帝是自己,不能事事都考叶先生,自己也要多看,多想,以期在某一天变得和叶先生一样猛。
叶铭摇了摇头,“有些准备,跟你说了,其实你也学不会,不如先看看。”
朱由检叹息一声,朕果然和叶先生之间的差距,太大!
得多深的谋略,才会让先生觉得即便说了,他都很难理解?
拭目以待!
…………
钱龙锡以武力镇压在场的所有官员,凡是不听话的,都被控制起来。
但因为刑不上士大夫这一规矩,这些人其实只是被控制,并没有吃什么苦。
钱龙锡不想破坏这规矩,因为他也是士大夫,这一条规矩,也是他的护身符。
但一样惹的天怒人怨,稍微软弱一点的,只是对着钱龙锡怒目而视,而有些从来都是刺头的,遭到这样的羞辱,当时就爆发了。
其中有两大臣,不堪受辱,当场自杀。
还有一个,试图搏杀钱龙锡,被将士束缚住,这人当即将口水化作利剑,以极其精准的弹道,落在了钱龙锡脸上。
钱龙锡大怒,打算动手,但是想着一旦动手,局面将变得更加难以控制,所以要碰到那人面门的时候,就打算缩手。
可这人直接躺在地,晕了过去。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就是钱龙锡悍然出手,打了一位士大夫。
马上就闹了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钱龙锡才算是控制住了局面。
得益于袁崇焕的手段。
袁崇焕和钱龙锡的关系,极为亲密,如果叶铭没有突兀的出现在这一段历史,那么担任蓟辽督师的,是袁崇焕。
此刻的辽东,应该在实行一种名为五年平辽的变态方针。
而袁督师在京城的靠山,是大学士钱龙锡。
甚至钱龙锡为什么倒台?就是因为有人攻讦袁崇焕。
袁崇焕并不太认可钱龙锡的方法,但是双方牵扯实在是太深,有时候不是他怎么想,就可以怎么做。
成年人,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东西,裹挟着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
虽然在袁崇焕的帮助下,局势已经稳定了下来,但这样一闹,钱龙锡只觉得身心俱疲。
由此可见明朝文官,也不能说全无气节。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虽然在以一个好的愿景办坏事,但他们是真的不怕死的。
钱龙锡看着那三具尸体,目光沉沉,作为文官,他第一次感受到文官的可怕。
但此时此刻,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了!
陛下带来的人,在战力上,不如净军,而且北京城城深,想要攻进来,几乎不可能。
所以他完全可以放心,好整以暇的看着城下的朱由检闹腾。
钱龙锡和袁崇焕,出现在了城头,他们看到了下方的陛下,以及陛下身后的叶铭和张凤翼。
假的?绝不可能是假的!
躺在马上睡觉这种事情,就只有叶铭这种人能够做得出来。
钱龙锡看着下方的陛下,叹息一声,如果一开始,和叶铭之间没有那些龃龉,如果陛下在这些龃龉发生的时候,没有那么强的偏向,那他也能做一个忠臣。
钱龙锡收回思绪。
“城下何人,竟敢冒充陛下!?”
钱龙锡朗声问道。
朱由检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钱龙锡!
好一个钱龙锡!
这句话,不就等同于问陛下何故谋反?
“钱龙锡!朕给你一次机会,打开城门!然后自缚!”
钱龙锡厉声喝道:“胡言乱语,真当你是皇帝了?”
朱由检实在是气到不行了,转头看向叶铭。
“先生,你不是有准备?”
叶铭也对上方的钱龙锡很看不惯,老早就把老子当枪使,动不动就是好样的,精神点,别丢份。
他抬起头,怒骂道:“钱龙锡!我屮你妈!”
“你他妈一个畜生,老子的马凳,凭什么在这耀武扬威?!”
“老子今天就干死你!”
说罢,叶铭直接掏出一把复合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