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名叫臻儿的小女孩已经沉沉睡去,工部尚书夫人忙不迭地将她交给身旁的丫鬟。
小丫鬟心里忐忑不安,刚才是她没看好小小姐,生怕夫人责罚。
工部尚书夫人却看着她惊惶的眼神,语气温和地安抚道:“小孩子顽皮,摔倒在所难免,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小丫鬟闻言,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情绪,郑重地接过小小姐,低声道:“夫人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小姐。”
安顿好臻儿后,工部尚书夫人从姜洛洛手中接过那块白色帕子。
她微微皱眉,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神色一凛:“是香油的味道。”
此时,杜太后等人也已围拢过来,目光落在熟睡的孩子身上。
杜太后神色冷肃,淡淡开口:“小孩可好些了?”
工部尚书夫人连忙恭敬答道:“回禀太后娘娘,方才姜大小姐已为臻儿医治,伤口已缝合妥当。”
说着,她上前一步,双手捧着那块白色帕子呈上去,语气郑重:“太后娘娘,臻儿之所以跌倒,并非单纯顽皮,而是踩到了被香油淋过的石头。”
杜太后闻言,眉峰微微蹙起。
此番她前来云华寺上香,早已提前知会寺中僧众,寺内上下自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尤其是后院这赏腊梅之地,更是精心打扫,处处干净整洁,怎会无端有人在赏梅的小径上洒落香油?
姜洛洛处理完臻儿的伤口后,特意向小丫鬟询问事发经过。
小丫鬟心有余悸,语无迟滞地将当时的情形一一细述。
姜洛洛闻言,目光随意一扫,便发现草地上零零散散地落着一些酥饼碎屑,她上前捡起一块用手捻了捻,还还很酥脆,显然是最近才洒下的。
她眼神微沉,心中已有几分了然,这些碎屑,分明是刻意撒下,借此吸引鸟雀聚集。
而香油刚好泼洒在碎屑附近的小道上,这根本就是一场有人刻意为之的预谋。
杜太后也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眸色微沉,随手将那沾着香油的手帕甩给身旁的护卫,声音冷然:“去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的卢安柔听到杜太后真的要彻查,心中顿时一紧,暗暗攥紧了袖中的手指。
她虽早有准备,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难免心生不安。
她最怕的,便是杜太后追查到底,若真的查到了她头上……
她父亲素来不喜她惹事生非,若是在别处还好,偏偏这里是云华寺。
皇家频繁礼佛之地,向来清静庄严。若是被她父亲知晓她竟在此地搅弄是非,必定免不了一顿责罚。
他的父亲卢庭岳,吃斋礼佛一向最注重名声,要是她闹出这样的事,岂不是让她父亲在大齐百姓心中失了威严。
父亲的脸面,她向来不敢轻易触犯。
卢安柔心绪翻涌,攥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却仍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暗自思索着应对之策。
姚诗雨察觉到姜洛洛已经瞧出些端倪,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慌乱。
若是杜太后真的追查到底,让她的算计暴露,那她好不容易在卢安柔面前积攒的信任,恐怕瞬间就会化为泡影。
她强自镇定,缓步走到丫鬟身旁,俯身附耳,压低声音道:“你还有个卧床不起的娘亲,看病吃药都需要银子吧……”
话语点到即止,那丫鬟是个机灵的,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抬起一双澄澈的眼睛,定定看着姚诗雨,嘴唇微微张合,用无声的口型说了一句:“望小姐说到做到。”
姚诗雨朝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放心。
片刻后,那丫鬟深吸一口气,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杜太后重重磕了一个头,
声音带着几分惶恐与懊悔:“太后娘娘,是奴婢一时贪玩,才酿成大错,请太后娘娘责罚。”
她低垂着头,语气惶然:“小姐让我去殿内添灯,奴婢路过此处时,见林间飞鸟颜色各异,一时兴起,便撒了些酥饼喂食……也是在这过程中,奴婢不小心把香油洒了,才会弄脏了地面。”
话音落下,她便不再多言,只是低低伏在地上,重重磕头。
姚诗雨见状,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在丫鬟身旁,声音哽咽,言辞恳切:“太后娘娘,是我管教下人不当,才让她犯下如此大错,害得臻儿小姐受伤。
一切缘由,皆因我而起。”
她抬起头,眼中蓄满懊悔之色,柔声道:“臣女只是想亲自替母亲添些香油,让佛祖见我一片孝心,庇佑母亲平安……却没想到因一时疏忽,竟让丫鬟闯下大祸。
太后娘娘,一切都是臣女的错,若要责罚,还请责罚臣女。”
她声音微颤,姿态诚恳,似是完全不顾自身,只求一力承担罪责。
民间有一种说法,亲自为佛像添灯油,便可庇佑家人平安康健。
姚诗雨这一番话听在外人耳中,无疑是个孝顺至极,又怜惜下人的大家闺秀风范。
然而姜洛洛听完她的言辞,再回想起先前卢安柔在杜太后面前举荐自己医治臻儿,姚诗雨就跳了出来,说她晕血,不能医治。
表面上看似是在维护她这个表姐,实则是要坐实她不学无术,医术全无的烂名声。
姜洛洛眸光微寒,这分明是姚诗雨和卢安柔特意为她布下的局,目的就是让她当众出丑,让她的名声一败涂地。
然而更让她心生厌恶的是,这两人不仅算计她,竟然连一个年幼无知的小女孩都不放过。
为了达成目的,竟利用孩子作为工具,这样歹毒恶劣的心思,简直令人不齿!
见计划败露,姚诗雨和卢安柔,竟还让一个弱小无依的无辜丫鬟出来替她们顶罪。
杜太后冷冷扫视跪在地上的丫鬟和姚诗雨,眼底掠过一抹晦暗的神色。
她并不在意事情的真相如何,只要有人出来背锅,此事便可顺势揭过。
一边是无足轻重的贱婢,一边是世家夫人,孰轻孰重,她心中早已有了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