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八。
楚执柔今日一大早就被催醒了,门外候着梳头娘子和喜娘,她迷迷糊糊地就被架在了梳妆镜前。
梳头娘子见她实在睁不开眼睛,体贴地跟她找了个枕头垫在颈后,“县主,梳妆打扮的事您就放心交给我们几个,保准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您累的话就先闭眼歇会儿,今天可得折腾不少事呢。”
楚执柔点头,安心地靠在椅背上任她们梳洗上妆,昨日她确实没怎么睡着,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就算是她也难免紧张了半宿。
也不知梳头娘子往她脸上抹了些什么,冰冰凉凉的,加上轻柔的手法,本来还想坚持一下的,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她睁开眼时,才发现身前多了一个人。
曜儿乖巧地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身前,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地盯着她瞧,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生怕把她吵醒了。
今日特意给小家伙穿得喜气些,从头红到脚,头顶还用红绸扎了两个小揪揪,养了几日他总算长了些肉,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精雕细琢,一晃眼儿还以为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呦,这是谁家的小可爱啊,怎么穿得这么漂亮呢?”楚执柔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蛋都弄起来。
曜儿脸皮薄,被她这一打趣有些不知所措,红着脸捏着衣角,羞赧道:“是姑姑家的。”
“原来是姑姑家的小宝贝啊,难怪今天这么可爱。”楚执柔将他抱到腿上,语气格外温柔。
曜儿眼睛一亮,嘴角漾起乖巧的笑容,“姑姑今天也漂亮,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屋里的一群女子都乐了,梳头娘子打趣着:“曜儿少爷长得俊,嘴也甜,以后娶得新娘子肯定也这般漂亮。”
曜儿被一番逗弄,绯色从脸上蔓延到耳后,“我不要新娘子,我要跟着姑姑,长大以后赚钱给姑姑花!”
“呦呦呦,看看我们曜儿少儿多贴心啊,这么小就知道孝顺姑姑了。”
“好了,你们别逗他了。”楚执柔捏了把曜儿头顶的两个小揪揪,“曜儿,你起这么早不困吗?要不要去我的床上眯一会儿,等会儿姑姑画好了再叫你。”
曜儿坐在她身上,紧紧地攥着她衣服,摇着脑袋委屈道:“不要,我要在这里陪着姑姑,娘说了,姑姑嫁人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了,到时候我也不能经常见了。”
楚执柔怔愣了下,叹着气抚摸他的脸颊,“你娘亲逗你的,姑姑即便嫁人了,曜儿也可以经常见到姑姑的。”
杨氏怎么能当着孩子这么说?
前些日子派出去调查的人还没有回信,不过应该也快了,到时候就能确认杨氏的身份了。
曜儿她一开始就打算留在身边教养,杨氏的性子她是不放心的,把曜儿留在她身边怕是会带歪的。
这段日子,杨氏日日在她跟前诉苦,然后从她这讨要走的珠宝首饰不少,她虽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杨氏的胃口却好像被养大了。
自从那日见到那满屋的聘礼后,杨氏一个劲地跟她暗示,说她这些年受委屈了,给侯府生了个大孙子,却连份像样的聘礼也没有。
看来她不在的时候,也得派人盯着她,免得弄出什么乱子来。
楚执柔向来行事果决,若不是顾虑到曜儿的想法,她指定会把杨氏放在侯府外边的宅院里,待确认身份后才接回来。
也不至于由着她胡来。
“好了,县主你可以先把嫁衣换上了。”梳妆娘子说着还把曜儿领了出去。
换上自己一针一线绣出的火红嫁衣,楚执柔感慨万千。
幼时阿娘还打趣自己跟个皮猴子似的,漫山遍野地跑,一刻也静不下来。
若是让她绣点东西跟为难她一样,绣出的手帕又丑又粗糙,鸳鸯不像鸳鸯,倒像是抽象的野鸭子。
没想到她现在已经能自己绣嫁妆了,这精细的针脚不再像以往的粗劣了,她也不会把自己的十个指头都扎出血了。
可是阿娘已经看不到这一幕了,也不能再抱着她夸奖了。
楚执柔鼻腔发酸,登时红了眼睛,仓促地低下头,没让任何人察觉到,不然嬷嬷们又该唠叨了。
这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落泪才好。
换好嫁衣,戴上凤冠后,梳妆娘子开始给楚执柔上妆,看着这张美人面,几个娘子倒是犯了难。
“县主这皮肤白皙细腻,眉眼又精致,上太多脂粉反而显得多余了,就算是素面朝天都好看,我梳妆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小娘子!”梳妆娘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嘴甜地夸赞道。
好话谁都爱听,更何况是大喜的日子。
楚执柔让迟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金叶子,给屋里的每个人散了一把。
众人捧着金灿灿的奖赏,笑得合不拢嘴,干活也越发仔细卖力了。
这梳妆娘子的手艺确实好,楚执柔在她们一双巧手下变得越发娇艳动人。
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白里透红的肤色,更多了一层妩媚的嫣红,一双眸子用妆笔勾得妩媚又张扬,额前贴着金色的花钿,眼尾的泪痣又给人一种冷艳的感觉。
楚执柔有些恍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好像有些认不住自己了。
她虽然知道自己皮相不错,但这些年一直穿着素净,这突然盛装打扮,连她自己都惊艳到了。
“姑姑,姑姑,你最最最好看了!”
小孩子喜欢好看的事物,一进门就见到了楚执柔妆点完成,眼睛亮晶晶地扑进她怀里,连用了好几个“最”,才能表达出他的喜欢。
“咱们县主今天可真是好看,到时候小侯爷揭开盖头,怕是魂都要被勾走了吧?”
“那可不是?”一旁的梳妆娘子也跟着应和,“想我在这盛京城给多少娘子梳过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新娘子,这小侯爷可真有福气!”
被一群人围着吹捧,弄得楚执柔都有些不好意思,面颊浮上了一层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