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上帝视角的陈正泽,看穿高育良的想法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
现在祁同伟的处境最为危险。
问功过相抵,就是在问祁同伟向沙瑞金投诚能不能换得一条生路。
这也是陈正泽自己思考的问题。
毕竟自己是一个熟知剧情的穿越者。
最大的优势就是利用原着中那些必然会发生的事。
换句话说,只有让名义的故事继续延续下去,自己才能做到把个人利益最大化。
自己也想让汉大帮重新屹立在汉东的政坛。
不然的话,那些熟悉人物都领盒饭了,自己还玩个屁啊!
这也是自己一直在帮助祁同伟的原因。
当然,自己站在汉大帮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看似做着肮脏事情的汉大帮,反而有情有义。
那些打着人民名义的人,反而都是伪君子。
就像现在自己跟高育良过的这几招。
咱们算计在前,这算是面试,面试过了,咱们就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共同抵御外敌。
这要其他人,咱们先入伙,算计在后,保不定哪天就成了外敌了,玩的就是无间道。
话说回来,这个功过相抵的问题,才是高育良最想得到答案的问题。
他需要把这个答案传达给那个真正能做决定的人。
也就是沙瑞金。
毕竟能决定祁同伟生死的人就是沙瑞金。
既然这样,不如就来一次模拟演练。
让高育良在思辨中,找到最关键的答案。
陈正泽深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
“高书记,说到功过相抵,不妨我们先研究一下这个词出现的语境。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功过相抵是后世评论前人的词汇,而非评价当下之人的词汇”。
高育良微微点头,但心里开始犯嘀咕,这小子怎么一下子把话题扯远了?
“有点道理,但是也有片面,我们活在当下,总要对当下作出评判,尤其是那些既有功也有过的人”,高育良淡淡说道。
“高书记您说的对,所以说贸然评价当下之人就有风险,即便评价一定要用现有的标准”。
“那现在是什么标准呢?”高育良又接着问道。
“法律,我认为法律才是最公认的标准,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要有敬畏之心,绝对不要跟法律作对!”陈正泽又开始引用高育良的名句了。
这让高育良开始听不懂了,这小子怎回事?
谁不知道祁同伟违法了?
用法律评价还用得你在这讨论?
法院可比你讨论的清楚多了!
不会是陈正泽没有领悟到自己的意思吧?
我是让他解决问题来了,不是让他在这上课,要论讲法律,谁有自己这个汉大法学系系主任讲得好?
高育良极力控制着情绪,闭上眼抽了一口烟,示意陈正泽继续讲。
“高书记,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只能后世来评论功过相抵呢?”
高育良已经被陈正泽这套设问句搞的有点儿不耐烦了。
看来这个陈正泽也不过如此,刚才两招还真有点儿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感觉,怎么一说正经事,这就说不到点儿上呢?
“因为评价一件事必须要站在现在的环境下,比如商鞅,司马迁说其恶名于秦,但现世我们往往说他变法强秦”。
高育良有点忍不了了,看来陈正泽根本没领悟自己的想法。
他甚至有点怀疑,之前的简报会不会就是这孩子“妙手偶得之”,一切都是碰巧。
如果他真的了解同伟的处境,怎么会在这大言不惭的研究商鞅变法?
“陈正泽,商鞅是被称为中国第一政治家,法家眼中认为其变法奠定法治国家的基础,儒家则认为是礼崩乐坏的祸首,这都在法制史上的课本上有,我教过,同伟也学过!”
高育良的语速变为了1.5倍,听得出来我们的诡辩大师又急了。
陈正泽却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法治,正是我想说的,在现在的法治背景下,可能就根本不存在功过相抵的情况,你犯了法,就得被追究责任,你杀了人,就得按故意杀人罪服刑!”
高育良和祁同伟一惊。
卧槽,你这不说我们还差点忘了。
陈海就是祁同伟买凶杀害的。
这陈正泽是想干什么?
不会是来掀桌子的吧?
让你研究怎么帮祁同伟度过难关,你在这捣鼓法治背景?
即便你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总得提供点儿情绪价值吧?
这下倒好,让你说功过相抵,你聊杀人偿命?
你这说的不是辩证法,你在这玩倒反天罡呢!
高育良把半根没抽完的烟使劲捻灭。
差点把烟灰缸弄翻了,烟灰撒了一裤子。
高育良拍了拍裤子,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大。
怕陈正泽没注意到,还把自己的玳瑁眼镜甩在了桌子上。
“啪嗒~”
陈正泽不但没当回事,反而站起身来,一副严肃语气的说道:
“所以说,功和过本就是非常主观的东西,一个人有过就别让他立功,你想让他有功,就别有过!”
“评价功和过可以主观评价,但是法律是严肃的!我们可不能徇私啊!”高育良接道。
“法律是冰冷的,但人是有情的,法律总要依靠人去实施,所以说,我们的使命不是机械地适用法条,而是让法律拥有人的温度”。
高育良被点醒了。
让法律拥有人的温度!
这句话说的好啊!
要是把这句话跟沙书记说说,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即便让沙瑞金放过祁同伟,也总得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吧?
帮助他解决了心腹大患,还有救父之恩,想必听了这句话,心里也得有所触动吧?
此时,高育良再次打量了一下陈正泽。
突然明白过味儿来,原来这小子不是在瞎说,是在引导自己说话。
这就是一次辩论演练啊!
换句话说,陈正泽在扮演自己。
而自己则是扮演沙瑞金。
没错,陈正泽说的话才是自己去说服沙瑞金的话术。
而,自己说的这些又是沙瑞金的顾虑。
牛啊!这等语言设计太精妙了!
这真倒反天罡了,这陈正泽竟然还教上自己打辩论了?
为了掩盖自己颤抖的双手,高育良又把眼镜拿回来戴上。
再看陈正泽,竟然犹如一尊不可撼动的丰碑。
此子定是我汉大帮未来的基石!
高育良又点上一根烟,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没问。
“正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杀人这等罪名,还能做到功过相抵吗?”
“杀人?万一这人没死,那就不是杀人喽!”
吧嗒~
高育良和祁同伟的烟不约而同的掉在了地上。
两人猛然抬起头来。
对啊!
陈海只是植物人,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