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没搭理他。
大壮这状态瞅着还行,身上没添啥新口子,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眯缝起眼,一股意念无声地散开,招呼着天上盘旋不去的鹰群。
那只领头的苍鹰昂首长啼,像是收到了指令,翅膀一扇,带着其余的黑影呼啦啦地拔高,转眼就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线。
周晓跳下车,脚步踩在枯草上,沙沙作响,朝着小白那边走过去。
风刮过,卷起地上的草屑和尘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狼骚味和血腥气,呛得人皱眉。
他低头,小白趴在草窝里,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这家伙……周晓蹲下身,手指悬在小白脖子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方。
可现在……那狰狞的口子竟然已经收拢,只剩下一道浅淡的红印子,不仔细看都快瞧不出来了。
周晓心头猛地一跳。
这愈合的速度……太他娘的邪乎了!
这要是让村里那帮长舌头的瞧见,指不定又得编排出什么幺蛾子。
他声音压得极低,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行了,赶紧滚回去,少在这儿晃悠。”
小白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尾巴有气无力地扫了扫地面,慢吞吞地撑起身体,朝着远处的荒野踱步而去。
那瘦骨嶙峋的背影在空旷的草地上,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梗着一股劲儿,一步步消失在昏暗的光线里。
周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土。
“噗通”一声,老钟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的草地上,累得直哼哼。
那张刻满风霜的老脸绷得紧紧的,肌肉还在微微发颤,开口时嗓子哑得厉害:“晓子,这次……真是捡回一条命啊。”
他缓了口气,声音里还带着后怕的颤抖,“要不是你……俺们这车人,今天就得喂了那群饿狼!那帮畜生,扑上来的时候那股疯劲儿,恨不得把人骨头都嚼碎了!”
周晓摆摆手,嘴角微微一撇,“别这么说。要不是大伙儿一块儿扛着,单凭我一个,怕也悬。你没瞧见大壮那傻小子,拿根木棒子愣是砸翻了两头狼?”
老钟嘿嘿一笑,拍了拍大腿,“那倒是!那憨货,平时看着笨得跟头牛似的,关键时候还真有点劲儿!”
两人说着话,脚下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棵横在车前的老树跟前。这树原本粗得两人合抱都围不过来,可现在——周晓眯眼一看,愣住了。
树干从中裂开,硬生生断成了两截,断口参差不齐,像被啥硬东西生生撞开的。树皮上还挂着几缕狼毛,显然是刚才那场混战留下的“战绩”。
“我的老天爷……”老钟瞪大了眼,下巴差点掉地上,“这是咋回事?这树少说也有几十年了吧,咋就这么断了?”
周晓没说话,伸手摸了摸断口,掌心传来粗糙的触感。他心里门儿清,这怕是小白跟狼群撕咬时撞的。那家伙,平时看着懒洋洋的,真发起狠来,比谁都猛。
“别愣着了,推开吧。”周晓拍拍手,直起身招呼道。
老钟回过神,连忙点头,两人一左一右,使劲儿推那半截树干。树虽断了,可分量还在,两人憋红了脸,才堪堪挪开一条道。
车旁几个幸存的村民远远看着,个个脸上写满了震惊。有人忍不住嘀咕起来:“这事情闹得……真是邪乎啊,连树都能弄断?”
“可不是嘛!刚才那群鹰,啧啧,跟听他指挥似的飞过来,吓得我腿都软了!”另一个声音压低了嗓子,透着点敬畏。
周晓看大壮那个状态还算可以,胳膊上的血止住了些,脸色虽白得像抹了层石灰,可那双眼睛还亮着,没被狼伤到要害,总算让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喘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转身找上那个开车的司机。那同志正蹲在车头前,抽着根卷烟,烟雾呛得他眯着眼。周晓拍了拍他肩膀,沉声问:“同志,咱这还有多久能到市里?”
司机吐了口烟圈,瞅了眼前面横在路上的大树,懒洋洋地回:“这树要现在搬开,差不多一两个钟头就到了。不搬开?嘿,那可就不好说了。”
周晓听了这话,心算是彻底放肚子里了。一两个钟头,不长,总比在这鬼地方喂狼强。他回头扫了眼车,伤口都包得七七八八,能喘气的也喘匀了气。他皱着眉喊:“还能动的,过来搭把手,把这树弄开!”
没人敢磨蹭。大壮挣扎着想爬起来,被周晓一眼瞪回去,赵老娘嘴里嘀咕着“老娘这把老骨头”,还是麻溜地跟上了。老钟拄着木棒,哼哧哼哧地挪过来,几个人围着那棵倒下的枯树,粗得跟水桶似的,横在路中间像堵墙。
“使劲儿啊,别他娘的偷懒!”周晓咬着牙,双手抱住树干,脚蹬着地,青筋都蹦出来了。那树干干得掉皮,硌得手心生疼,他一用力,树皮屑扑簌簌往下掉,像下雪似的。赵老娘在旁边撅着屁股推,嘴里还不闲着:“这破树,咋就倒这儿了,真他娘的会挑地方!”老钟闷不吭声,手上倒没含糊,木棒插进树下当撬棍,脸憋得通红。
树动了一下,吱吱嘎嘎地响,像在跟他们较劲。周晓喘着气,回头瞅了眼小白,那家伙正蹲在车旁舔爪子上的血,眼神冷得跟冰似的。他心里一紧,低骂了声“操”,手上又加了把劲。几个人折腾了小半个钟头,汗淌得满脸都是,那树终于被挪到路边,砸在地上扬起一片灰。
“成了!”赵老娘一屁股坐地上,喘得跟拉风箱似的,拍着大腿嚎:“老娘这辈子没干过这么重的活儿!”
周晓没搭理她,挥手招呼大家上车。车里一股子血腥味混着汗臭,熏得人头晕,可谁也没心思抱怨。车吭哧吭哧地启动,颠得人骨头疼,车里却热闹起来了。
“晓子,你刚才那劲儿,啧啧,真他娘的帅!”老钟靠着车板,咧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那狼王脑袋都给你砸扁了,我看你这胳膊比铁棍子还硬!”
大壮捂着裹得跟粽子似的胳膊,憨憨地接话:“可不是!晓哥指挥咱们跟狼干架那会儿,我眼都看直了。小白跟苍鹰一配合,嘿,那狼群跟见了鬼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周晓靠着车,闭着眼喘气,嘴角却忍不住翘了翘。他懒得搭腔,可心里那股火热劲儿烧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