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君莫卿便带着侍卫来到县衙。晨雾中,朱漆大门上的铜钉还挂着露水,守门的衙役显然尚未完全苏醒。
“咚咚咚——”
侍卫屈指叩响门环,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晨雾中格外清晰。
“哪个不长眼的!大清早的吵什么吵。”一个满脸横肉的捕快骂骂咧咧地拉开侧门,睡眼惺忪的脸上还带着枕席压出的红印。
侍卫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鎏金令牌,令牌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我家主子要见县令。”侍卫声音不轻不重,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捕快正要发作的骂声戛然而止。他眯起浑浊的眼睛,待看清令牌‘御赐’二字时,顿时一个激灵,睡意全无。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渗出,双腿不自觉地发软。
他偷偷瞥向台阶下那道修长的身影——那人正负手而立,墨色大氅在晨风中微微翻动,周身散发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大、大人稍候!小的这就去通传!”捕快连滚带爬地往内院奔去,连官靴都跑掉了一只也顾不得捡。
不多时,县衙后堂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
县令朱令孝胡乱的披着靛青官袍,衣带还未来得及系紧,便踉跄着迎了出来。
他额前几缕花白的发丝被汗水黏在脸上,“下官...下官...”他喘着粗气长揖到地,“不知大人驾到,实在罪该万死!”
君莫卿负手立于庭前,玄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声音似淬了冰:“朱大人好大的官威。八十万两官银在你辖内不翼而飞,竟还有心思高卧?”
朱县令闻言浑身一颤,膝盖‘咚’地砸在青石板上:“大人明鉴!下官也是数日前才得知此事,下官还派了人去查访,”他手指向案几上那摞卷宗:“那是下官近日调查出的眉目,大人可以过目。”
闻言,君莫卿上前,修长的手指在卷宗间翻动,
突然一顿。指尖下的验尸单上,‘一刀致命’四字格外刺目。
他眸色陡然转深:“这些尸体...”
“回大人,”朱县令应道:“去年腊月,樵夫在山中发现的。整整十二具,都穿着制式皮甲,是官兵没错。”
朱县令擦了擦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官袍下摆,“最初仵作验尸时,只当是寻常山匪劫杀...可下官重查卷宗时,发现卷宗记录着那些干尸的靴底都沾着红泥”
君莫卿眸光一凛,指节在案几上重重一叩:“红泥?”
“是...这红泥整个淮阳县只有官银转运的临江渡才有。”
君莫卿突然起身,他一把抓起卷宗,纸张在手中哗啦作响:“起来吧。”声音里带着刀锋般的寒意:“当时,现场可还有其他痕迹?”
朱县令缓缓站起来:“当时捕快们把现场翻了个底朝天,现场太干净了。十二具尸体,竟连半个脚印都没留下。下官认为,这定是杀后被扔尸至此。”
君莫卿指尖轻轻摩挲着卷宗边缘已经泛黄的纸张,他开口:“此案,继续调查,记住,勿要打草惊蛇。”
“下官明白。”
君莫卿踏着暮色回到客栈,今日与皇嫂兵分两路去调查,他所获的结果出乎意料,不知皇嫂今日有什么收获。
雕花木门前,他的影子被廊下的灯笼拉得很长。抬起的手在空中悬了片刻,终是屈指轻叩三声。
门开得很快,江念一的身影逆着烛光立在门内。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君莫卿看见对方眼底映着的烛光猛地一跳。
夜风从两人之间的缝隙穿过,卷起君莫卿的衣角,又撩动江念一束发的缎带。
江念一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袖口,唇瓣轻咬,声音淡淡:“有事?”
君莫卿眸光一暗,喉结滚动了下,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沉默片刻,才低哑地开口:“我找皇嫂。”
“哦。”江念一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利落地转身,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淡淡的幽香,“进来吧。”
君莫卿盯着她挺直的背影,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抬脚跟了上去。
倾城执起茶壶,琥珀色的茶汤倾入杯中,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她抬眸看向君莫卿,唇角噙着浅笑:“今日与念一、青衣在城中转了转,这淮阳县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街巷整洁,市井繁华,连巷尾的稚童都笑得开怀。”
她指尖轻点桌面,“我们还特意打听了那位朱大人,百姓们提起他时,眼里都带着光,可见这位朱县令担得起这的父母官。”
她将茶盏往君莫卿面前推了推,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你呢?县衙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君莫卿眸色深沉如墨:“收获确实不少。朱县令前些日子也在暗中追查官银失踪一案,倒是留下了不少蛛丝马迹。”他话音微顿,声音沉了几分,“还有......那批押送官银的官兵,找到了。”
倾城手中的茶盏蓦地一滞,几滴茶水溅落在案几上。她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可有什么发现?”
君莫卿摇头,眉宇间凝着一层寒意:“发现时早已成了干尸,死了至少半月有余。”
“唯一蹊跷之处,是县衙在尸体的官靴夹层里,发现了临江渡特有的红泥。”
“临江渡?”倾城眉头微蹙,“那可是官银转运的必经之地?”
“正是。”君莫卿应道:“可惜眼下线索到此为止,只能确定死者身份,其他的一无所获。”
倾城轻叹一声,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看来......这案子比我们想的还要棘手。”她抬眸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声音轻若呢喃,“只能继续往下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