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元,斡难河以西。
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脉,横卧于广袤天地间。
其峰如剑、其势巍峨。
极目远眺,似与云霞相接。
偶有几只鹰雁飞掠而过,穿透云层,更添几分壮阔。
这条山脉,乃是草原人心目的圣山——狼居胥山。
此时,被张道之击溃的北元萨满,一路向北,跨过雁门、燕云、阴山。
途中不敢有丝毫耽搁,直至来到狼居胥山前,才自云端俯卧而下,重重坠落于半山腰处。
那北元萨满,因道基受损,身负重伤,待坠落于山腰处后,已然神识不清,昏厥过去。
期间,有几只雄鹰落在她的身旁。
草原上的雄鹰是站在金字塔间的猎物,它们不仅捕捉活物,就连死物、腐肉,它们也有着极大兴趣。
然而,兴许是感觉到那年轻萨满还未死,又兴许是在保护她。
总之,它们围绕在萨满身周,不让任何能对她造成威胁的活物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
日落山头,映起一片璀璨晚霞。
远远看去,整条山脉,宛若一幅出自名家之手的山水画一般,颇为壮丽。
就在这时。
有一名戴着面具,头发灰白的中年女子缓缓走到她跟前。
见状,那几只雄鹰迅速飞散而去。
中年女子看向倒地不起的年轻萨满,语气淡然道:
“阿如罕,你败了。”
这是那年轻萨满的名字。
阿如罕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伸出手,似要触摸到她,
“救...救我...苏赫德玛...救我...”
苏赫德玛面色漠然,“给我一个理由。”
阿如罕用尽最后的力气,声势极其微弱的开口道:
“我...我已知...张天师的...弱点。”
......
几日前,张道之尚未离开太白楼别院时。
济州西南百里处。
“妖女!休走!”
“妖女,你魅惑龙虎山弟子,残害无辜百姓,当真该杀!”
“阿弥陀佛,为苍生除害,老衲今日,要破杀戒了!”
“...”
约有二三十名异士,正在围杀灵雀。
“呸!”
“就你等还配叫什么名门正派,有种的,来跟本姑娘单挑!”
纵使敌众我寡,灵雀仍旧不惧。
手中藤鞭不停挥舞。
其实,在她离开太白楼那一刻。
就已有数十名异士在暗中跟踪她。
如果换做旁人,因有太白楼的规矩在,定是不会急于离开。
但是,灵雀是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一心只想着早日见到情郎。
于是,在吃饱喝足之后,便就离开济州城。
也是在刚出城的那一刻,就遭遇了不下十名的异士轮番进攻。
若是有行人好奇,沿着城门口的尸体一路向西南方向走去。
就会发现,几乎每隔百来步左右,就会有血渍与尸首的存在。
那都是被灵雀所杀异士。
“诸位,此女子杀了我们那么多同道中人,可谓人神共愤!”
“莫要与她废话,一起出手,杀了她,维护正道!”
有一手持利剑的异士大踏步上前,使出一招蜻蜓点水。
剑招轻盈灵巧,如同蜻蜓在水面上轻轻一点。
瞬间出击,又迅速回撤,以巧妙力度攻击敌方最为薄弱之处。
而灵雀的最为薄弱之处,便在于她那略微隆起的腹部。
早在济州城头的时候,他们便发觉,灵雀一直在以单手对敌,而另外一手,则死死护在腹部。
灵雀见他此剑如此毒辣,不由得心中一颤,不敢纯以劲道儿抗下,只得侧身回转。
就在这时,那剑客心中一喜,剑身划过,便以伤了灵雀背部。
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灵雀怒不可遏,“卑鄙!”
那剑客稳住身形,大声笑道:
“诸位,这妖女已有了身孕,妖女所生之子,日后定会成为一代魔头!”
“为了正道,杀了...”
话还没说完,灵雀便已出手,长鞭重重挥击在剑客的头颅之上。
那剑客天灵盖顿时碎裂开来,鲜血布满整张面孔。
周遭异士见状无不胆寒,
“这妖女好恶毒的手段,留她不得!”
“杀!”
“...”
一时间,诸多异士,奇招频出,
“大罗佛手!”
“黄泉弱水,普度众生!”
“烈火燎原!”
“力劈华山!”
“...”
多达十余名异士一同联袂出手
一时间,各种绚丽夺目的招数,犹如晚霞一般璀璨,映照了半边天。
点点血色,顷刻渲染在无垠虚空中。
不知是谁的血。
但已经不重要了。
灵雀在数十名高手的围攻下,已然身负重伤。
但饶是如此,她也依然没有低头,
“我杀你们就是恶毒,那你们杀我便不恶毒?”
“不是我做的事,为何要强加在本姑娘的头上?”
“...”
灵雀边战边退。
仓促之间,竟是忘记使用张道之给她的几张保命符纸。
待到深夜。
近乎筋疲力尽的灵雀,在百般无奈之下,只得藏身于一座深山当中。
她嘴角渗血,浑身上下,除了腹部之外,均已伤痕累累。
背部的几道血痕,极为恐怖,不停地往外渗着鲜血。
她的面色,也愈发苍白。
“张云逸,你个王八蛋,你到底在哪?”
“你知不知道我受了好多好多委屈...”
“他们都要杀我,都要杀我...”
“...”
灵雀的说话声,也愈发虚弱。
好在,体力透支之前,她找到了一个山洞,依偎在墙壁上坐下。
自腰间系挂的袋子里,拿出一个自太白楼顺走的馒头,张开樱桃小嘴,慢慢咀嚼起来。
吃着吃着,竟是不停落下泪水。
她在苗疆的时候,日日过得,不说是公主般的生活,但最起码也是锦衣玉食。
但自从认识了张云逸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的娘亲,苗疆圣教之主,要让她与那龙虎山弟子断了往来。
以前,对她百般亲热的苗疆长辈们,对她也愈发冷漠了起来。
似乎,龙虎山与苗疆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化解的仇恨。
甚至,这些年来,族内都流传着一种要废掉圣女的声音。
但这一切,灵雀都不在乎。
她就是要跟张云逸在一起。
“你爹爹就是个大坏蛋!大坏蛋!”
灵雀哽咽的着看向自己得腹部,
“你以后要是敢跟你爹爹学,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
嘶!
就在这时,背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
她伸出手触摸了一下背部,沾了点血渍,因触碰伤口带来疼痛,让她眉头紧皱。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哼出声来,只是以血为引,自袖口中引出一条手指般大小的蛇。
那蛇似具有灵性,自她臂膀处蜿蜒盘上,绕到后背,吸吮着她伤势流出的血液,而后身躯缓慢划过伤口。
一时间,灵雀背部的伤势,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愈合、止血。
但是,在恢复伤势期间,灵雀忍受到的痛楚,也是基于伤痛的十倍、百倍。
她几乎要昏厥过去了。
可她一直在咬牙坚持,因为她不敢一觉睡过去。
山洞外,还有很多人,都在找她。
渐渐地,伤势恢复后。
灵雀一直在喃喃着:
“张云逸...”
“你就知道欺负我...”
“就知道欺负我...”
“...”
她试图用着自己跟自己说话的方式,想让自己打起精神一些。
可她实在是太累了。
自南向北,一路走来,途经万里,经历大小战役不下百次。
济州城外一战,又险些身陨道消。
如今,她实在是撑不住了。
她想好好睡一觉。
“张云逸,你究竟在哪...”
“在哪...”
渐渐地,她已进入梦乡。
梦到了,她与张云逸初次相识时的一幕。
那是在十万大山。
有传,十万大山之外,有妖现身。
玄虚子命张云逸、萧逾明二人率龙虎山三十六人去往十万大山外围除妖,以护边民平安。
初入江湖的灵雀,自幼便听族内长辈提及过十万大山的神秘。
听闻有来自十万大山的妖兽出来了,心下好奇,遂去一观。
不料这时,正见那似背着一座小山丘的妖兽,正在大肆屠戮百姓。
心地善良的灵雀,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它,未经思虑,便就出手。
只是,她手中的小小藤鞭,岂能奈何得了那滔天巨兽?
几个回合下来,灵雀便已彻底落了下风。
见势不妙,她本要独自引开妖兽。
可就在此期间,妖兽以蛮力将其击成重伤。
就在这时。
灵雀见到云端之上,有道道惊鸿掠过,亦有齐声传入耳畔,声势极其壮阔,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龙虎山弟子,前来斩妖!”
“...”
忽然间。
前来的龙虎山弟子,组成天罡伏魔大阵,一同压向那巨兽。
萧逾明为阵眼。
张云逸在外侧随时支援。
他落在灵雀身前,向因身负重伤而跌倒在地的灵雀伸出一手,笑道:
“在下龙虎山张云逸,见过姑娘。”
自那以后,灵雀就再也忘不掉张云逸。
后者经常说前者很傻。
但是,灵雀唯独在追男人这件事上不傻。
多日过后。
灵雀乔装打扮,去了龙虎山,以烧香为名,寻找张云逸下落。
她遇到一个龙虎山弟子,便会上前询问,
“小哥哥,你知不知道有个叫张云逸的?”
“小弟弟,你能带我去找张云逸不?”
“...”
龙虎山分外山与内山。
平日里,有香客来烧香,基本都是去外山。
而内山,则是一众精英弟子修炼场所。
皇天不负苦心人。
某日,张云逸跟随几位师兄前往蜀地平妖。
灵雀见到了他,
“张云逸,是我!是我!你还记得我吗?”
闻言。
张云逸神情一愣。
笑起来很甜蜜的灵雀见他这般表情,突然沮丧起来,
“你...你把我忘了!”
张云逸像是个木头一般,摇了摇头,
“姑娘寻我作甚?”
灵雀当着一众师兄弟们的面,嘻嘻道:
“张云逸,你要女人不要?”
张云逸再次一愣。
他的师兄弟们,站在一旁,纷纷嘲笑起来,
“呦,云逸师兄,怎么从未听您提起过这位姑娘啊?”
“云逸师兄,怎么对我们还藏着掖着?”
“...”
张云逸面色难堪,拱手道:“请姑娘自重。”
说罢,他就已御剑而去。
见状,众师兄弟也相继离去。
直至最后一人将欲御剑飞行离去时,灵雀连忙叫住了他,
“小哥哥,你们是要去何地?”
那人道:“蜀中,青岩山。”
灵雀尾随他们,也去往青岩山。
他们不知道的是,隐藏在青岩山内的,并非是什么妖物。
而是一名邪修。
由张云逸带队,十几名龙虎山弟子,误入一座由邪修布置的杀阵。
除他之外,十余人,无一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