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站在U1二楼b区的专属办公室里，脑海里想着的是中午吃饭时和陈默的对话。
对方很关切问她在新部门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听说你那边有个刺头，要不要自己帮忙？
旁边新加入的饭搭子徐双龙看见陈默一副护崽的样子忍不住撇撇嘴，很无语的说默总你咋不关心关心老夫？
而胡笳只是对着陈默甜甜的笑，说自己能搞定。
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这种小事不能搞定，那以后我还怎么才能帮到你？”
这是她升任桌面云和系统运维中心经理的第八天，朱然留下的紫砂杯还摆在办公桌左上角，杯底残留的普洱茶渍非常顽固。
胡笳暗想行政部的人是不是工作不饱和，前任经理的杯子居然能放一周。
“胡总，周例会还有十分钟。” 部门秘书林雨晴敲门提醒到，自从陈默升职以后，原应用支持服务共享中心的部门秘书林雨晴和周晓楠已经快成为整个It运营支撑部的公共秘书了。
这两人也算是痛并快乐着。
此刻的胡笳正在翻看上周的服务器故障报告。
马明辉负责的华南区节点又出现三次宕机，解决时长全都超出SLA标准。
胡笳看完后心里直呼一声好家伙，朱总真不愧是在养老，说他团队里的人在摸鱼都是对“摸鱼”的侮辱。
“把运维二组这三个月的工单数据导出来。” 她把马克杯往桌上一放，杯底与实木桌面碰撞的闷响让林雨晴下意识抬头，“一定是要带上时间戳和操作日志的原始数据。”
林雨晴似乎能感受到这个长相精致的新任经理胸中的怒火，让她想起了入职培训时也是对面这个漂亮的女人给了他们所有新人进公司的第一记下马威。
“好的胡总。” 林雨晴赶忙离开，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挨一顿批。
走廊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运维二组组长马明辉正和同事说笑着经过办公室。
这个四十出头的老华兴人穿着条纹polo衫，后腰别着的钥匙串叮当作响。“新官上任三把火？” 他故意提高嗓门，“别烧着自己就行。”
胡笳当然听到了这个声音，怎么说呢，她觉得这个人有点蠢，自己仿佛在耳边听到了“您到反派降智光环已到账。”
瞬间让她提前丧失了搞定困难以后的成就感。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得皱眉。她搞不懂为什么陈默喜欢这玩意儿，有我的奶茶好喝吗？
这味道让她想起去年底年终结账的时候，在机房通宵保障时喝的速溶咖啡。
去年那会儿她还只是ERp供应链支持部的主管，现在却要管理七十多人的团队。
仔细想想又觉得速溶咖啡都要好喝一点呢？至少更甜一些吧，陈默要是知道她这么想高低得说她一句“山猪儿吃不来细糠”。
最近陈默在自己办公室搞了一台格米莱，逢人都说这可是商用咖啡机，这玩意儿屌得很。
结果没人搭理他，毕竟2015年国内除了一线城市，其他地方都没培养起喝咖啡的习惯。还不像后世满大街都是瑞幸和库迪。
遥想当年星巴克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装逼的。
这会儿还会有些年轻的女生，去星巴克也不是去喝咖啡的，而是拍照打卡发朋友圈一条龙。
当然再过几年就不会存在这种现象了。
接着说回那台格米莱，陈默什么人啊？不达目的不罢休那种。他把It运维支撑部的几个经理和下面的主管每周1、3、5早上开的例会从会议室挪到了自己办公室，一边听汇报一边展示他“精湛”的咖啡技术。
嘴里还说着没收你们钱就偷着乐吧，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大家把咖啡喝完。
这让胡笳一度怀疑陈默这家伙是在搞服从性测试。
2楼b212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很足。
胡笳翻开笔记本，目光扫过椭圆形会议桌——马明辉占据着朱然时代的主位，两条腿嚣张地翘着二郎腿。
其他七位组长默契地坐在后排，像在观望新猎物的鬣狗。
胡笳看着对方大马金刀坐在那一副我是反派的样子就有些无语。
你要说他蠢吧，又有一些小聪明，“主位”这种东西属于潜规则，如果拿到明面上来说，自己就先输了一把。
“今天开始，例会改为站立式。” 她按下遥控器，电动窗帘缓缓升起，阳光泼在原本摆放椅子的区域，“站着汇报能节省30%会议时间。”
她走到一块白板前，其他组长纷纷起身跟了过来，这也是她的策略之一。
马明辉见状也只能慢吞吞起身，挪步过来，一边走还嗤笑一声，“胡总，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咱们搞系统的最讲究稳定，你这上来就要改革...”
胡笳根本不接他话茬，直接打断道，“马组长。” 她开始在白板上写下了对方的关键数据，“过去三个月你经手的17个故障单，超时解决率38%。按新考核方案，本月绩效系数要下调0.2。”
会议室突然安静，中央空调的嗡鸣声格外清晰。
后排有人偷偷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手机放在会议桌上的轻响都显得异常刺耳。
“凭什么？” 马明辉涨红了脸，“凭什么系统问题扣我绩效？”
胡笳点开投影，白色光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第一，不是系统问题，而是你的这些超时工单中有9次是因为你擅自离岗。” 胡笳调出门禁记录，红色标注的缺勤时段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显示在大家面前，任谁也无话可说。
“第二，有三次重大故障时你居然在打王者荣耀。” 被调出的监控画面让后排响起压抑的惊呼。
马明辉的钥匙串哗啦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时，胡笳已经转身在白板上写下本周重点。马克笔刮擦玻璃的声音像把利刃，把最后那点侥幸心理切得粉碎。
次日早晨八点四十五分，运维值班室。
马明辉看着空空如也的储物柜暴跳如雷：“老子的红牛喃？”
“部门又再次重申的管理条例，个人物品不能占用公共区域。” 值班员小吴指着墙上的5S检查表，“由行政部昨天刚贴的通知。马组长，都是公司规定，你应该不会让我为难吧？”
马明辉看到表格右下角盖着胡笳的电子签章，日期显示是昨天下午四点。
他举起手机就要录像，突然发现监控探头正对着储物柜。这个角度能清晰拍到他藏在最里层的零食 —— 这也是没按照要求巡检机房的证据。
“欢迎投诉。” 胡笳端着咖啡出现在走廊转角，“顺便解释下，为什么核心区会有食物残渣？” 她点开云端相册，一个月前马明辉在机房值班吃卤肉的照片赫然在目，汤汁洒在服务器上的油渍还泛着光。
胡笳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小说主角了，马明辉的反派降智光环好似又生效了。
马明辉还想辩解，胡笳淡淡地说，“你是不知道如果今年绩效拿d，就算你提前退休也保留不了股票吗？”
胡笳就这么盯着对方，马明辉喉结滚动两下。
这个绩效意味着拿着N+1现在立刻马上走人，他想起前几年又买了一套房，房贷还有十五年，也想起了女儿国际学校的学费清单。
“下周例会的站立区需要组长示范。”胡笳合上笔记本，“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周一晨会，马明辉主动站在了投影幕旁边。
胡笳讲解新巡检系统时，他居然掏出小本子记笔记。后排几个组长交换眼神，有人偷偷调整了站姿。
午休时胡笳经过茶水间，听到运维三组组长和另外一个组长在调侃，“学学人家马哥！该硬气的时候要硬气，该低头的时候...” 突然看见她的身影走近，后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假装没听见，径直走向档案室。准备把朱然留下的紫砂杯要移交后勤部，却突然接到了审计部打来的内线电话，说是朱然退休后的这段时间里，秦小明的报销单突然激增，请她重点关注一下。
秦小明，部门中另一个组长，平常低调的像隐了身，对她的工作也还算配合。
她调出w1系统，挨个看了对方这段时间激增报销单，还算比较正常。属于是之前堆积的正常报销单，估计是怕别新领导用报销单拿捏自己，所以趁着朱总走之前都提交了。
不过她却对秦小明也上了心，没想到有了意外收获。
周三的专项整改会上，胡笳当着陈默的面播放了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里秦小明正在机房用工作电脑挖矿，显卡风扇的轰鸣声盖过了报警提示音。
“根据信息安全条例，这种情况要全集团通报。” 她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考虑到秦组长多年贡献，建议转为内部警告，今年绩效下调一个等级。”
秦小明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众人以为他要发作，却见他深深鞠躬：“感谢胡总...给我改正机会。”
确实，在华兴，信息安全违规其实很严重，只是恰好挖矿这种事情最近两年刚兴起，华兴的信息安全违规里面没有明确的规定。不然胡笳想放他一马都放不了。
散会后，胡笳在食堂便利店外遇到正在抽烟的秦小明，他手指发抖，明显有些后怕，烟灰弹落在垃圾桶上：“你怎么发现的？”
她依旧很平静，说道，“有监控，机房门禁也有记录，你最近半年平均每个月去机房的次数比半年前多了37次。”
秦小明点点头，“胡总，我以后会把精力放在工作上，这几天等公司的处理结果的过程太煎熬了。”
“以引为戒吧，很多事情公司一查一个准，无非是看愿不愿意花费那个精力。” 胡笳说完便转身离开。
周五下班前，行政部送来新的座位表。
马明辉的工位从靠窗的黄金位置挪到了监控探头正下方，隔壁坐着刚调来的应届生，他的钥匙串终于不再叮当响。
秦小明的魔兽世界手办也不再乱七八糟的堆在桌子上。
胡笳站在焕然一新的系统运维中心办公区前，看着大屏上跳动的绿色指标。新的自动化巡检系统上线后，告警响应时间缩短了32%。
感觉自己的“立威计划”好像都还没开始就草草结束了。
她端起马克杯喝了一口陈默最爱的奶咖，今天做的好像是“澳白”，突然发现这苦涩里的奶香和咖啡因确实挺让人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