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不一定非得是棉花,老旧衣服、布料、芦苇都行,只要是软的,可以在摔倒时起到缓冲保护作用就成!”
村长点头表示了解,带着两块滑雪板匆匆离开,打算回去列个章程出来,没规矩不成方圆,任何事都是这样。
外人一走,赵氏开始烧热水给大伙儿泡脚,这是程家每个人睡觉前的必备项目。
人多,一般要烧两锅,女人孩子先洗漱,程诺负责小盼儿,赵氏负责阿宝。
阿宝小姑娘今日过分安静,赵氏给她擦脚的时候见她垂着小脸,挠她小脚逗她:“谁惹我们阿宝生气了?”
小姑娘缩回脚,低垂着脑袋不说话,眼眶里有泪珠子打转,赵氏一愣,白天家里人都在屋顶上练滑雪,院门前围了不少人,是不是有人对小姑娘说什么了?
“小盼儿,阿宝妹妹怎么了?”程诺问。
小盼儿憋了一晚上:“今天冬子来咱家,说阿宝妹妹的家人全死了。”
“冬子?”程诺跟赵氏对视一眼,对方解释道,“冬子是大福叔的孙子,今年九岁。”
九岁也该有个人样了,父母怎么管教的,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阿宝刚来程家那几日,程诺跟全村打过招呼,孩子太小,不知道父母家人离世是什么意思,等日后长大些,自然就懂了,大伙儿统一口径,就说阿宝的爹娘去了远方避难,因为她太小不能带过去,等暴雪停了,他们就回来了。
村民当时一口应下,显然有人没记到心里去。
阿宝抽泣着抹眼泪,边哭边哽咽着要说话:“冬子哥哥说,我爹娘没离村,他们还在家里,他们死了。”
不到五岁的小姑娘,并不能理解死亡的意义,但知道这是个很不好的词。
“我想回家,四娘姨,你能送我回家吗?”阿宝张着湿漉漉的眼睛瞧她,程诺拒绝的话堵在嗓子眼。
回家看几具冻僵的尸体吗?
先不说会不会在孩子幼小心灵留下阴影,就算看了然后呢,知道亲人全部离她而去,小姑娘未来还能好好生活吗?
程诺伸出手招呼她上前。
阿宝四脚并用爬过去,程家所有人中,最让她觉得安心、喜欢的人就是程诺。
可能是有人在她耳边提到过,程诺救过她的命,可能是小盼儿一天到晚在她耳边说她娘多好多厉害,阿宝对程诺带着天然的亲昵信任感。
“阿宝相信小姨吗?”
小姑娘用力点头。
程诺:“阿宝还记得最后一次见爹娘吗?”
“记得,天好冷,娘把我抱在怀里,爹抱着娘,他们说这样能暖和点。”小姑娘声音带着失落,“但阿宝醒来,就见不到她们了。”
“那你爷爷奶奶呢?”
“爷爷奶奶出门了,天太冷,找柴火去了。”阿宝眼睛亮闪闪,显然信了爹娘编织的谎言。
程诺松了口气,“对啊,爷爷奶奶出门找柴火去了,找到一处有很多柴火的暖和地方,雪太大运不进来,只能带着家人离开,但是阿宝太小了,当时又在生病,爹娘不能带你走,就把你送到小姨这儿来了,小姨有何大夫送来的药,何大夫你知道吧,是你二爷爷……”
阿宝眨眨眼思考一瞬,想起来程诺口中的二爷爷是谁:“知道,二爷爷会给人看病。”
难怪她从梦中醒来后,连续喝了好几天的苦药,原来是二爷爷留下来的。
肯定是爹娘知道她病了,找二爷爷求药去了。
阿宝小脑袋瓜瞬间明了,相信程诺编织出来真假参半的故事。
“所以冬子哥哥骗了阿宝吗?阿宝以后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程诺点头,高大福一家人都不怎样,大的不好教坏小的。
别人都以为何家丢失的鸡鸭是被范家人偷了,只有程诺知道,除了吃死他们的那只毒鸡,何家其余丢失的鸡鸭,偷盗者另有其人,少不得跟大福几个儿子扯上关系。
一夜过去,程家人睡得安稳。
一大早村长拿着锣鼓挨家挨户门前敲起来,这是村里有事商议,让各家派个代表去村长家开会的意思。
程家早饭吃的昨晚剩下的白面馒头,搭配酱黄瓜和腌咸菜,家里的鸡蛋不多了,赵氏给三个孩子一人煮了一个,想到程诺和十七要教授村民滑雪,属实辛苦,狠狠心又往锅里加了两个鸡蛋,这样一来,筐里剩下的蛋不足十个。
吃完早食,除了赵氏留下照看两个孩子,其他人都去了村长家。
一到集合地点,发现各家不仅派来当家人,还有不少小媳妇抱着孩子也来了。
人多,站不下,汉子们合力用铁铲挖出一块更大些的落脚地。
村长颤颤巍巍爬到房顶上,往下看的时候双腿不停摇晃,看得一旁的平安跟着心颤。
平安:“爹,有什么话我帮你传达吧。”
村长摇头:“不行,你还太嫩,镇不住他们。”
站得高看得远,声音也传播得跟远些,他一眼看到被人群挤到后头的程诺和十七,冲二人方向招手:“来,你们两往前来一点。”
众人齐齐望向二人,不明所以,但还是默契地让出一条道来。
队伍里有急躁的村民,率先开口:“村长,是不是找到方法山上了?我家的柴火马上就用光了。”
村长清了清嗓子,吐了口喉咙眼里的干痰,开口道:“今天把大伙儿聚集起来,为的就是这事。”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真的想到法子了?
村长摆摆双手:“静一静,听我说。”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目光灼灼等着村长发话。
“先前我一直觉得,鹿山路途远,光靠人走过去是不可能的,但昨天我改了主意,”村长声音里带着兴奋,“前两天想必大伙儿看到过程家四娘和她家族亲,这个叫十七的小伙子,在雪地里滑行,若我们能学会滑雪,去鹿山上砍柴将不再是奢望!”
“滑雪?不成不成,听说昨天大福的儿子摔了一跤,把脖子给扭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呢,谁知道大伙儿下次摔哪儿?”
“是啊,看着就危险,程四娘跟十七上回顺利从山坡下来,撞大运了吧,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的。”
人群里有反对的声音,也有赞成的声音。
“我觉得可以试试,家里的柴火告罄,要么冻死要么学会滑雪上山搏一把。”
“我也愿意学,我看程家四娘滑得挺好的,一看就不是靠运气,人家是真有本事!”
村长再次出声制止大伙儿的议论:“安静。”
大伙儿的议论声渐渐变小。
“昨晚上我已经找程家人说过了,四娘和十七愿意教大伙儿滑雪的方法,但是!”村长的声音陡然提高,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聚在一处,仔细听他接下来的话,“滑雪是很容易受伤的,要不要学全凭大伙儿自愿,即便有人愿意学,也不代表程四娘一定会教,不代表一定能教会。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就跟木匠瓦匠读书人一样,需要天赋,更需要努力练习。”
“另外,滑雪需要的板子和护具,各家按照要求,自己准备,过程中如果受伤,医药费自理,一旦开始学,程四娘和十七就是你们的老师,要尊重人家。我知道大伙儿中很多人觉得程四娘是小辈,今天我把话放这儿,谁敢托大拿乔,四娘他们有立刻放弃教授你们的权利,到时候别家学会了,从山上抗柴火回来,你们别眼红。”
有妇人举起手问:“村长,我们女人能学吗?”
村长还没说话,先有男人怼了她一句:“女人学什么学,力气小又不顶事,在家带孩子做饭得了,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