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可都的手悬在半空,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盯着那株悬在岩缝中的血参。
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下巴悬了片刻,才无声地滴落在岩石上。
林川屏住呼吸,看见血参的须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那些细如发丝的根须上,蜜胶已经完全凝固,形成了一层透明的保护壳。
最粗的那条蜜脉主须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内部似有液体缓缓流动。
“托尔多。”温可都的声音极轻。
托尔多立即会意,双手捧着铺满青苔的桦树皮,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
他的动作缓慢得近乎静止,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生灵。
就在此时,蜂巢里的黑蜂突然躁动起来。
几只工蜂飞了过来,在血参周围盘旋。
林川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别动。”温可都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它们只是在巡逻。”
果然,那些黑蜂在盘旋数圈后,又飞回了蜂巢。
但林川注意到,它们的飞行轨迹明显变得紊乱,蜂巢中传来的嗡嗡声也越发急促。
温可都的右手缓缓下移,指尖轻轻托住了血参的主茎。
他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初生的婴儿,连呼吸都放得极缓。
参茎上的环形纹路在他粗糙的指腹下清晰可辨,每一道都记载着数十年的岁月。
“乌里,竹签。”温可都轻唤一声。
乌里立即递上一根细长的竹签。
温可都用竹签轻轻拨动最细的那条须根,将它从岩壁上完全剥离。
须根脱离的瞬间,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像是铁锈混合着蜂蜜的奇特气息。
托尔多的手微微发抖,桦树皮上的青苔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温可都的动作越来越慢,每一次剥离须根都要停顿数息。
当最后那条蜜脉主须即将脱离时,他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等等。”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条须子连着蜂巢的蜜脾。”
林川凑近看去,果然发现那条琥珀色的主须末端,隐约可见一丝金黄色的蜜线,正连接着岩缝深处的蜂巢。
温可都的眉头紧锁,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山风再次静止,连蜂巢的嗡嗡声都消失了。
整座悬崖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只有那条蜜线中的液体仍在无声流动。
“要断吗?”乌里忍不住小声问道。
温可都缓缓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接住。”
他示意托尔多将瓶子对准蜜脉,“这是参血,一滴都不能浪费。”
温可都的手指轻轻一挑,蜜脉应声而断。
金黄色的参血顺着断口缓缓滴落,正好落入玉瓶中。
令人惊奇的是,那些液体在瓶中竟然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是融化的黄金。
就在参血滴尽的瞬间,悬崖上方的蜂巢突然发出一阵嗡嗡声。
剩余的数十只黑蜂倾巢而出,在空中形成一片乌云。
但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攻击众人,而是疯狂地在岩缝周围盘旋,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快!”温可都低喝一声,迅速将整株血参放入托尔多捧着的桦树皮中。
乌里立即用准备好的红绳将树皮捆好,动作快如闪电。
温可都最后看了一眼仍在躁动的蜂群,沉声道:“走!”
众人迅速撤离悬崖,一路疾行。
穿过茂密的灌木丛,直到跑出椴树林,才在一处平坦的岩石后停下。
温可都小心翼翼地将包裹着血参的桦树皮放在地上,解开红绳,掀开一角查看。
血参静静地躺在湿润的青苔上,通体暗红的色泽比在岩壁上时更加鲜明。
那些细密的环形纹路清晰可见,记载着它生长的岁月。
参须上的透明蜜胶完好无损,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总算到手了。”
托尔多长舒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株血参,眼中满是敬畏。
林川注意到血参顶端的那朵小花苞已经微微张开,露出里面金黄色的花蕊。
一股淡淡的甜香飘散开来,比之前闻到的更加纯净,不带丝毫腥气。
温可都取出那个小瓶子,里面盛着从蜜脉收集的金黄色液体。
他晃了晃瓶子,液体浓稠,流动缓慢。
“这些参血要尽快交给萨满来处理。”他说,“离了根,活性会慢慢消失……”
“咱们这就回去?”乌里问道,“狩猎节还没结束……”
托尔多笑道:“咱们现在活捉马鹿,又有黑蜂蜜,还有血参,还赢不下狩猎节?”
“那倒是啊……”乌里这才反应过来,嘿嘿笑起来。
他凑近观察血参的断面,发现渗出的汁液正在逐渐凝固。
“这参怎么保存?直接晒干吗?\"
“不行。”温可都摇头,“这种品质的血参,得用特殊方法炮制……还是交给萨满吧……”
……
夕阳西沉时,众人终于回到了鹿湖畔。
远远地,他们就看见几缕炊烟袅袅升起,族人们已经架起了篝火。
“看!是温可都他们回来了!”
一个眼尖的年轻猎人率先发现了他们,兴奋地大喊起来。
“林川!”
“托尔多!”
正在剥鹿皮的族人们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纷纷迎了过去。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们刚把马鹿带回来……”
“还以为你们要明天才回来呢……”
“没打到新猎物?”
“那有什么关系,已经有这么多马鹿了……”
乌里闻言,嘴角忍不住上扬,却故意板着脸不说话。
托尔多更是直接背过身去,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林川看着族人们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萨满在哪儿?”
“在祭坛那边……”有人下意识回答。
温可都大步朝祭坛方向走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族人们面面相觑,纷纷跟了上去。
祭坛前,玛鲁婆婆正在整理祭祀用的草药。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地问道:“今天收获如何?”
温可都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用红绳系着的桦树皮包裹,轻轻放在祭坛上:“您看看这个。”
玛鲁婆婆这才抬头,当她看清那个包裹时,一下子愣住了。
老萨满的双手微微发抖,竟一时不敢去碰。
“这是……”
温可都解开红绳,缓缓掀开桦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