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苒被揪着头发被迫仰头,看着易君昊讽刺又癫狂的眼睛,明白过来。
周聿珩今天如果来救她,易君昊没有对她做什么,说两句好话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周聿珩如果不来救她,就等于默认放弃她,一个不被在乎的女人,易君昊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易君昊一个废人,只用工具,真闹大了凭家里的势力也能保住他。
温苒是平安还是被毁,选择权在周聿珩手上。
很可惜,她是被放弃的一方。
她又被放弃了。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温苒突然没了挣扎的力气,有瞬间她自暴自弃地想,就这样吧,大不了一死。
“砰——”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易君昊踉跄后退,没等他站稳,门口传来急促敲门声。
“出事了!有游艇撞上来了!”
易君昊愣了下,随即破口大骂:“你他妈当开车啊,这是游艇,海上才几艘游……”
话没说完又是砰的一下,易君昊后腰撞到柜角,疼得龇牙咧嘴。
门外响起纷杂脚步声,掺杂着吵闹声。
易君昊面色变了变,反应过来,朝门外大喊:“不要命了敢闯老子的游艇?这是我私人游艇,谁敢闯给我往死里打,打死我负责!”
温苒攥着沙发扶手坐起来,死寂般的心燃起一簇小光亮,她转动木然的眸子望向门口……他来了吗?
门外的吵闹声升级为打斗声,门被狠狠踹了脚,震得房间都在晃。
晃完没停跟着又是一脚,凶悍的攻击力犹如坦克压境,门踹出裂缝,第三脚门砰地弹开。
温苒涨起的期望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如退潮的海水,沉进黑寂无望的大海。
……
温苒很累,却没办法睡。
一闭眼就是一片漆黑的海面,她整个身体跌进去,不住往下沉,沉进黑不见底的深海。
她被送回玺樾庭,阿姨来房间看她,发现她竟然还没睡,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一直望着天花板,担心她,问她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温苒不说话,盯着天花板像没听到般。
阿姨叹口气出去了,二十分钟后端了一碗粥和两碟开胃小菜进来。
温苒却睡着了。
像是挣扎抵抗后的放弃,终于睡着了。
温苒做了个亢长沉闷的梦,不记得具体内容,只记得她一直在哭,不是撕心裂肺地哭,是默默流泪,流了很久很久。
再醒来,墙上挂钟显示十一点,她睡了八个小时。
周聿桁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个银色打火机,冷质的金属在他指尖翻转,睫毛微垂盯着似在沉思什么,注意到她睁眼,俯身过来。
“好些了吗?”
温柔关心的嗓音,可再温柔也掩盖不了残忍的事实。
“肚子饿吗,锅上煨了鸡汤,想吃随时有。”他伸手将她额头的碎发拨到耳后。
温苒静静盯看他片刻,撑手坐起来。
周聿桁拿枕头想帮她垫一下,却被她扫开了,像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脾气,带着一丝厌恶抗拒。
周聿桁心被尖锥刺了下。
“苒苒,我知道你怪我。”周聿桁呼出口浊气,“但情况迫不得已。”
他的迫不得已就是毅然选择白月光,放弃她。
也是,感情主导一切行为,最爱的人是白月光,当然选择白月光。
温苒指下他左手的戒指,开口是一片沙哑:“为什么还戴着戒指?”
周聿桁低头,钻戒随着他手指的细微动作折射耀眼光芒。
“我结婚了,当然要戴婚戒。”
多理所当然的语气,甚至有一丝觉得她问了个废话问题的无奈。
结婚了戴婚戒没问题,可戴婚戒是对外告知已婚,对内告知自己,要对婚姻忠诚要对感情唯一。
温苒想不通,他是以怎样的心态一直戴着婚戒。
他手上戴着象征忠诚的戒指,那双手却残忍做着伤害婚姻的事,多可笑。
“摘了吧,没必要戴。”
周聿桁手指蜷了下,转移话题很明显:“我让阿姨炒几个清淡小菜,你起来洗漱完就能吃了。”
他站起身要出去,温苒问:“如果再来一次,你是不是还是做同样的选择?”
周聿桁背对着她,房间拉了厚重的遮光窗帘,不透一丝天光进来,昏黄的小灯照在男人侧身上,剪出晦漠难懂的身影。
空气静了一瞬,随即有个肩膀塌陷的细微动作,周聿桁像是累了,嗓音也疲倦:“没有如果。温苒,这样安排最好,阿诚是我下面能力最强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我还强,事实也是如此,他把你毫发无伤地救出来了。”
看,这就是周聿桁。
既要又要。
又当又立。
两边都要,然后告诉你这样安排最好。
他理性主导感情,理性主导一切。
可他理性的选择里也有一二之分。
温苒想,她或许相较其他人而言是有一点份量的,毕竟同床共枕几百天,走肾也该走出了点感情,但选择的名单里只要有江曦瑶,她必输。
必输无疑。
其实她要是不爱,是不是第二位输不输都不重要,可很遗憾,她爱他。
第一次的爱恋总是那么奋不顾身,她满心满眼都是他,他却把自己的感情割裂成好多份,只分一小份给她,这样施舍般的感情,狗都不想要。
温苒抱着被子,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暖意:“阿诚是把我救出来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是失手,我可能就没命了。”
周聿桁身侧的手蓦地攥紧,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尾染上猩红:“他不会失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温苒扯唇笑了,这世上哪有百分百绝对的事,喝水都有被呛死的,世事难料,周聿桁再笃定,心里也有赌的成分。
她的安危能赌,江曦瑶的却不能赌。
这不是几句伤人的话,也不是一次伤人的偏袒,这是人命。
心底纵然再有幻想也彻底打碎,碎得体无完肤。
温苒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忽然好奇,像他这样两头感情跑的男人,等她走后,会不会也伤心难过?
即使没那么爱,但一个活生生的人砰一下像泡沫消失,应该也会有一点难过吧?
“周聿桁。”温苒叫他名字,语气比刚才轻快不少,“问你个问题。”
她伸手抚平被子上的褶皱,就像抚平就心里的伤一样:“如果我突然不见了,你会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