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偏黑。
时辰尚早,只不过寒冬的夜晚总是来的格外的早。
陈及冠先是将答卷仔细放好,这才来到了内院。
内院的院子已经摆放了一个炭盆,发红的木炭随着晚风忽明忽暗。
“冠哥。”
清脆的声音响起,穿着粉红色棉袄的周云彩迈着淑女步,眼睛发亮朝他走过来,满脸抑制不住的高兴。
淑女步是女子独有的步伐,就和男子行走的四方步一样,有独特韵味。
四方步侧重大气端正,给人一种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感觉。
淑女步则不同,看起来步履十分轻盈,更加含蓄内敛。
周云彩行走的时候,头部微微下垂,手臂自然下垂,摆动的幅度很小,与行走的幅度一致。
如果是婢女的话,手臂是不能摆动的,必须保持固定的礼仪动作。
陈及冠看了看周云彩,她的变化也挺大,个头显然长了不少,关键是身上多了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
“彩妹,近来如何?”
陈及冠打了个招呼,他这段时间十分忙碌,几乎一刻不得松懈,没怎么和她交流。
更何况周云彩也被要求待在内院学习《女戒》和女红等等,也没有什么空闲。
周云彩看着他,脸蛋红扑扑的,“一切皆好。”
说着,微微低下头。
陈及冠忍不住轻笑一声,以往的彩妹可不会如此含蓄,想来是学到了不少关于男女有别的知识。
张氏正在火盆前操弄烤肉,羊肉切得又大块又薄,用竹签串了起来,上面刷了花生油和辣椒酱油。
一股股肉香随风飘去,陈及冠的五脏庙瞬间闹腾起来。
“师娘。”
陈及冠打了个招呼,熟练的拿起火夹,将炭盆里面的木炭搅动一下,使得热量变得均匀。
随后拿起木刷,给羊肉刷上一层油,顺便翻了一个身。
张氏抢过他手中的刷子,“冠哥儿,你去歇着就成,君子远庖厨,莫要染上烟火气。”
一旁正在串肉的周云文猛地抬起头,眼里露出疑惑之色。
陈及冠轻笑一声,来到一旁帮周云文串肉,嘴里说着闲话。
难得有放松的时候,陈及冠也没多说学业的事情,而是说着一些生活中的小事。
周礼平没有出来,他染了风寒,不敢吹风,只好守在厅房的火盆旁边。
第一串羊肉烤好以后,陈及冠正要给夫子送去,张氏立马道:“冠哥儿,无需给你老师送去,他不吃羊肉,说是羊肉的膻味很大。”
陈及冠感到新奇,古代居然也有挑食之人,而且挑的还是肉食。
这太少见了。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有肉吃就不错了,别说是羊肉猪油了,哪怕是老鼠肉或者蛇肉他们都吃,来者不拒。
看来夫子没当上秀才之前,在青山村也是富裕人家,没有缺了肉食。
也是,如果家中没有富裕的钱财或者土地,如何能考上秀才?
既然师娘如此说了,他便没有强求,将第一串烤肉递给张氏,“师娘先吃。”
张氏也没拒绝,将烤肉接过来,掩着嘴咬了一口,夸赞道:“冠哥儿烤的就是好吃。”
烤出来的羊肉香而不焦,辣而不柴,一口下去,满嘴都是肉香。
陈及冠将烤好的肉放在一个瓷盘里,这时王婶儿也端来一盘子的烙面饼。
众人将烤肉放到面饼里,咬上一口,面饼中和了烤肉的油腻,味道十分美味。
可惜冬季的适合的蔬菜不多,如果再来上一口蔬菜,就更不错了。
陈及冠如是想到。
其实大蒜也行,只是吃了口中味道很大,不雅观,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烤肉就是现烤出来的才好吃,陈及冠足足吃了半斤烤肉,感觉喉咙里直冒油。
将剩下的一盘烤肉端到厅房,饭桌上摆放着四菜一汤。
周礼平率先动筷,其他人则随意吃着,他们吃烤肉已经吃饱了。
陈及冠则舀了一碗鱼汤,满满喝着。
有周礼平在,饭桌上十分安静,只有碗筷敲击的叮当声。
四盏油灯在周围点燃,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厅房。
吃完饭食,陈及冠摸摸肚子,顿时感觉心满意足。
他的食量越来越大了,平时一海碗的米饭都不够他吃,今日总算是吃饱了。
来到堂屋坐下,每人面前都摆放着一杯漱口水。
陈及冠漱了漱口,用绢制的手帕擦了擦嘴上的水渍。
闲聊两句,周礼平突然道:“冠哥儿,年后回私塾,记得将照身贴带来。”
陈及冠点头应下。
照身贴相当于前世的身份证,通常用竹片或者木片制成,上面刻有名字,户籍,以及籍贯等信息。
出门在外,照身贴是必带之物。
而想要科举考试,自然需要拿照身贴去官府报名。
陈及冠想了想,问道:“老师,不知作保的廪生去何处寻找?”
科举考试十分严厉,为了防止学子作弊,官府出台了各种规定。
其中一项,便是作保的廪生,每次考试,一位廪生可以作保五名学子,如果这名学子作弊,会连带着这名廪生一同责罚,甚至剥夺秀才功名。
对了,廪生其实就是秀才,只不过是科举中榜上前十的秀才才叫廪生,每年都可以享受官府的银粮资助。
官府对廪生的要求也很高,每年都要考试,只有过关的人,才能继续当廪生。
张秀才微微挺胸,云淡风轻道:“为师便是一名廪生。”
陈及冠顿时肃然起敬,不成想小小一个白马镇不仅有三个秀才,而且还有一名廪生。
要是秀才爹还在,说不定能出一名举人。
这片地界,当真是人杰地灵。
“那不知保费几何,弟子也好做准备。”
保费就是廪生向作保的学子收取的费用,毕竟人家承担着风险,不可能做没有收益的买卖。
一般保费是二两银子,五位学子就是十两银子,所以要是当上了廪生,就一定穷不了。
周礼平摆摆手,“此事日后再说。”
又闲聊两句,陈及冠便回宿舍去了。
周云文眼睛发亮,“爹,冠弟要去参加童试了?我也想去。”
周礼平似笑非笑看着他,“你能考上?”
“试一试又何妨?”
“那便试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