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咔哒”一声闷响，严丝合缝地盖了回去。
地底下那股子陈年旧土的阴寒气，被彻底关在了里头。
张俊刚站直身子，正拍着手上的草屑泥巴。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头顶猛地一沉！
一股子冰冷、死沉的压力砸下来，能把人魂都冻住！
那劲儿里头没丁点活人味儿，硬邦邦的，把人往下死按。
院子里他和林雪，被这股子劲儿锁得死死的。
林雪几乎是同时身子一僵。
脸上那点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她脑子里，冰冷祭坛上念咒的灰袍影子，跟刚才院里慢吞吞扫地的老头儿，一下子叠在了一起！
那干瘪身形里头，藏着的是能把人吓破胆的玩意儿！
两人猛地抬头往上看。
院墙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灰扑扑的影子。
就是白天那个扫地的老头儿！
可这会儿，他给人的感觉，跟白天那副老得快散架、走道都打晃的样子，完全是两码事。
身形还是那么佝偻，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可浑身上下那股子气味儿全变了。
不再是浑浊衰败，是收敛起来的，锋利的，跟块烂木头里藏着把要命的凶刀，光是杵在那儿，就让人心尖子发颤，骨头缝里冒凉气。
这股子深不见底的劲儿，比刚才在地道口感觉到的那一下，更冲，更直接！
他站在墙头。
整个人跟夜色糊在了一块儿，不分彼此。
院墙，黑影，还有他，好像本来就是一体的。
那身灰袍底下，透出来的不再是老朽，是刀子，淬了冰的刀子，悬在脖子上。
底下俩人，在他那儿，跟地上爬的蚂蚁没差。
压力更重了。
空气黏得跟化开的糖稀，吸口气都费劲，胸口闷得慌，骨头嘎吱嘎吱地响。
张俊丹田里那股子纯阳气被外头这硬茬子一激，自己就疯转起来。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肚子里升起来，顺着筋脉跑遍全身，硬扛着往骨髓里钻的冷和沉重。
他两脚稍稍分开，身子往下坐了坐，整个人绷得跟张拉满了弦的硬弓，随时都能炸开。
林雪站他旁边，身子绷得更直。
她身上那层玄阴寒气自己就往外冒，一层淡得快看不见的冰蓝色光晕围着她打转。
空气里的水汽挨着她，都结成了细小的冰渣子。
那股子冻死人的冷劲儿也在硬顶着老头儿的威压。
一冷一热，两种拧着的劲儿，就在这小破院子里，顶住了，谁也不让谁。
老头儿对他们的抵抗，好像没看见，或者说，压根儿就没当回事儿。
他那干瘪的嘴皮子动了动，发出一种又哑又难听，跟砂纸蹭得一样的声音：
“医门禁地，擅闯者……死。”
声音不高，平地没一点起伏。
可那意思，就是板上钉钉的判决，一个字一个字砸下来，跟冰锥子似的，直往人心窝子里扎。
杀气，又浓又冲，一点弯弯绕都不带。
张俊心跳的擂鼓，这老家伙强得没边儿了！
硬干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他把动手的念头死死按住，沉着嗓子开口，想拖延点时间，找找漏子：
“老先生，我们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是查一个朋友被害的事儿，线索都指到这儿了，实在没办法才……”
话没说完，老头儿好像听都懒得听。
他那只露在灰袍子外头，跟干柴禾似的手指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沙沙沙——”
怪事儿立马就来了！
院子里那些长到膝盖的荒草，跟活过来了一样！
数不清的枯黄、碧绿的草叶子扭在一块儿，缠在一块儿，眨眼就变成了成百上千条巴掌长短、手指头粗细的绿油油的细影子。
跟一群被捅了窝的毒蛇，贴着地皮，没声没响，可快得吓人，直奔张俊和林雪的脚脖子、小腿射过来！
这些草影子一动，一股子又甜又腻，说不上来的怪香味儿立马就散开了。
那味儿钻进鼻孔，脑袋就发沉，手脚都泛起一股子使不上劲儿的麻劲儿！
邪术！这老家伙用的根本不是正经路数！
“小心！”张俊吼了一嗓子。
身体里憋着的那股子纯阳气再也顾不上了，轰一下全炸开！
一股子烫得吓人的热浪，拿他当中心，朝四面八方卷过去！
那些射过来的绿草影子被热浪一冲，前头立马就焦了，黄了，蔫了，速度慢了一大截，攻势也乱了。
就这一下！
林雪动了！
她一点没犹豫，身体里的玄阴内劲跟着就涌了出来。
化成一股子能看见的冰蓝色冷流，紧跟在张俊那股热浪后头，直接盖向了那些被逼退、有点乱了阵脚的草影子！
“咔嚓！咔嚓！”
冻得人骨头疼的冷气扫过去，那些剩下的草影子瞬间就给冻住了。
面上结了一层白霜，跟着就跟不结实的玻璃似的，碎了一地，变成了冰冷的草末子。
那股子甜腻腻的怪味儿也被这透骨的冷气冲淡了不少。
这是两人头一回这么清楚、这么主动地配着来。
一阳一阴，一热一寒，接地一点空隙都没有，居然真把老头儿这邪门的一招给暂时破了！
墙头上那老头儿，原本死寂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起了点微乎其微的动静，但马上又没了。
他好像又要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
胡同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虽然轻，但很急的脚步声！
还夹着汽车发动的声音，还有车轮子压地的声音！
声音从远处过来，越来越近，听着人还不少，正飞快地往这座小院子这边来！
老头儿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那股子锁死张俊和林雪的吓人气息，有那么一丁点儿，极其短暂的松动。
他稍微偏了偏头，好像在听外头的动静。
就是现在！
张俊压根儿没空想外头来的是谁，活命的本能让他抓住了这一闪而过的空当！
“走！”
他低喝一声，一把抓住林雪的手腕子。
脚底下猛地发力，人跟离了弦的箭一样，朝着跟胡同外头声音反过来的方向冲！
林雪反应也快得吓人，被他一带，玄阴内劲一转，身法催到了头。
两人化成两道模糊的淡影子，死死贴着墙根底下的黑影。
几个起落就穿过了月亮门，冲进后院。
再一点没停，翻过另一边更矮的院墙，一头扎进了更深、更黑，跟迷宫似的胡同里头。